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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后院。

掌柜正清点着食材,时不时拿起卤肉,塞入口中。

“掌柜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

吓的掌柜心肝直颤,手中的卤肉也掉到了地上。

她转身见是自家小厮,埋怨的看了小厮一眼。

捡起地上的卤肉拍了拍,放入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对小厮说道:“你吓我作甚?”

“我哪敢。”小厮一脸委屈。

“不在大堂候客,来后院作甚?”掌柜眼神不善,“莫非想要偷懒?若是这样,可别怪我扣你的工钱。”

经掌柜的提醒,小厮这才想起正事,“信陵君寻你。”

掌柜放下账簿,“莫非你又朝信陵君要酒钱?”

小厮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哪能,我又不是初来乍到的雏。”

掌柜擦了擦手,正要朝外面走去。

小厮连忙拉住掌柜,“掌柜的,信陵君今日有些不对劲。你可当心着点。”

“有何不对劲?”

小厮思索,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些不对劲。”

“是来喝酒的吗?”

小厮点了点头。

“既然是前来饮酒,那就没有什么不对劲。若是信陵君不饮酒,那才不对劲哩。快去为信陵君准备酒水,若是迟了,我扣你工钱。”

“诺。”

不多时,掌柜走入大堂,来到魏无忌的身旁。

她朝着魏无忌行了一礼,“信陵君寻我?”

听到掌柜的声音,魏无忌回过了神,看向掌柜。

掌柜终于明白小厮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原来的魏无忌虽然颓废,但至少双目有神。

可现如今,魏无忌双目失了神采,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感伤。

哪怕不言,亦能给人一种满是故事的感觉。

“掌柜的,此番我来结清酒钱。”

魏无忌从腰间取下玉佩,放在桌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时常欠账的信陵君,居然主动结清酒钱。

“这···,这我不敢收。”

“收下吧。”魏无忌将玉佩朝着掌柜推了推,而后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掌柜的想要喊住魏无忌,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上面的恩怨,她也掺和不进去。

小厮此时正端着魏无忌爱喝的酒水与几碟小菜走了过来。

见座位上没了魏无忌的身影。

桌子上只有一块魏无忌时常佩戴的玉佩。

小厮奇怪道:“信陵君去了何处?”

“她走了,还结清了酒钱。”掌柜双手环于袖中,想着对策。

“我就知信陵君今日不对劲,果然如此。”小厮放下酒菜,扇了自己两巴掌。

“你作甚?”

“我看是不是在做梦。”小厮笑眯眯的伸手,欲要拿起玉佩仔细看看。

这可是堂堂信陵君所佩戴的宝玉。

虽不属于她,但看看也能和别人吹嘘一番。

“住手!”

掌柜的立马呵止。

小厮奇怪的看向掌柜。

“此玉···。”掌柜转头看向小厮,“去拿一块上好的锦布。”

待小厮拿来锦布,掌柜双手不碰玉。

用锦布将玉收拢起来,而后对小厮说道:“你在酒楼守着,我将此玉交给臻大娘子。”

不等小厮回话,掌柜捧着玉,跑出酒楼。

掌柜看的很明白。

魏无忌的这块玉,并不是充当酒钱那么简单。

君子养玉。

随身佩戴的玉佩,从不轻易送人。

只送至交,亦或者挚爱。

魏无忌又怎会用如此具有特殊意义,并且珍贵的宝玉,用来充当酒钱呢?

所以,她才要将此玉交给臻马手中。

让臻马来决定该拿这块玉怎么办。

当臻马看到这块玉后,连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掌柜一一道来。

臻马想到的更多。

韩,楚两国使者齐聚于邯郸一事,赵国已经人尽皆知。

谁都知道,韩,楚两国使者来赵。

不仅想要寻求赵国的帮助,还想要请击败秦王稷的魏无忌出山,抵抗现如今进犯魏国的秦人。

魏无忌送玉之举,莫非是打算出山助魏?!

如此,不就坏了少主的大业?!

必须要阻止魏无忌!

臻马当即令上万士卒,盘踞于邯郸周围。

只要魏无忌出邯郸,当即抓捕关押。

她不敢杀魏无忌。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魏无忌。

以免触犯诸国。

导致赵姬在赵国的基业被毁。

同时,臻马将自己的猜想写入信中,连同这块玉一起,快马加鞭送往咸阳。

一连数日。

魏无忌还没出发。

反而在家中静坐。

眼看魏国劣势越来越大。

龙阳君与韩,楚两国使者急了,连忙找到了魏无忌。

书房内。

魏无忌盘膝而坐,檀香袅袅。

她一袭白衣,庄严肃穆。

双手抱于小腹,闭目深思。

龙阳君等人在门客的带领下,步入书房。

一进门,龙阳君便急道:“信陵君,既然你已答应统帅诸国之军,为何现在还不出发?!”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一场刺杀,等两个答复。”

“刺杀?答复?”龙阳君脸色大变,“何人胆敢刺杀信陵君?莫非是秦人?”

“不是。”魏无忌睁开双眼,“也算是吧。这场刺杀,是我欠他的。”

只要赵姬派人刺杀她,她便能借此了却与赵姬之间的恩怨瓜葛。

同时,让赵人看清楚大同交易所的真面目。

让赵人知晓,大同交易所只是秦人爪牙。

以赵秦之间的仇怨。

大同交易所,必定会失去民心。

大同交易所能立足于赵国。

让曾经的平原君和赵王丹不能动它,就是因为大同交易所捆绑了百姓,捆绑了民心。

只要大同交易所失去了民心。

哪怕赵国再如何依赖大同交易所。

大同交易所也无法在赵国立足。

只要坏了赵姬在赵国的掌控。

那么抵抗秦国之路,又会多几分把握。

当然,凡事得做两手打算。

如今,赵国唯有李牧率领的边军,是赵王,乃至赵姬都无法掌控的。

魏无忌已经书信一封,让人前往赵国边关,寻求李牧出军相助。

这便是她要等的第一个答复。

等的第二个答复是匈奴王。

她凭借诸国之名望,要求匈奴王两年不准兵犯边关。

否则将率领诸国联军,亲自讨伐匈奴。

魏无忌再度闭上双眼,“没有这一场刺杀,联军后力不足也。没有这两个答复,联军不足以与秦决战也。”

“难道不能先前往魏国,再等待吗?”

魏无忌摇了摇头。

见劝说不了魏无忌,众人只能离开。

不过,为了谨防魏无忌所说的刺杀。

龙阳君以及韩楚使者,将随行门客与士卒,皆留在信陵君府邸。

秦国,咸阳城。

赵姬在花园之中,收到了臻马的信件,以及那一块温润的玉佩。

他将信件收起,转而看向手中的玉佩,喃喃自语,“你这是何必呢?”

伸手抚摸玉佩纹路,仿佛魏无忌就在眼前。

说对魏无忌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话。

毕竟他的心,也是热的。

可……两人注定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魏无忌有魏无忌的底线。

他有他的坚持。

两人都不可能为彼此而后退半步。

最终的结果,只能会是这样。

这玉似乎让赵姬看到了魏无忌的身影。

面对这玉,仿佛面对着魏无忌。

“此番你回魏地,唯有一死尔。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邯郸城醉生梦死吗?就算你回魏土,又能改变什么?赵国已入我之掌控。没了赵国相助,魏楚联合,也只不过勉强抵挡秦国。”赵姬叹息一声,“为什么不来寻我?待我儿天下一统,你依旧还是那个信陵君。”

他再度抚摸着玉佩,“你将这玉,抵做酒钱。是想明白了?想明白是我一直在阻止你回魏?所以……你想让我杀你?你想放下一切,自寻死路。还是说想要利用我,来得到赵国的支持。”

赵姬喃喃道:“我不会杀你。”

他将玉佩攥在手里,“此番你回魏土,将会是受万人敬仰的信陵君。而你我,也将是敌人。魏无忌……信陵君……。”

赵姬将玉佩挂在腰间,书信一封,令人快马加鞭奔赴邯郸。

数日后。

臻马得到了赵姬的信件。

魏无忌也得到了李牧与匈奴王的答复。

匈奴王承诺,只要提供足够的粮食。

她们在两年内,不会迈入中原半步。

并且愿意与魏无忌签订盟约,甚至是出兵帮助魏无忌抵抗秦人。

魏无忌知晓,匈奴王是想借机侵占中原之土。

只签盟约,并没有寻求她们的帮助。

而李牧的答复很简单。

那就是愿意率军协助。

只是前提条件是匈奴不能进犯赵国。

在魏无忌的远程操控下。

匈奴王与李牧签订了为时两年的互不侵犯条约。

签订条约后。

李牧当即率领十万铁骑,在没有通知赵王的情况下,南下入燕国。

说服燕王,共组建赵燕联军。

而楚国派出大军,盘踞于韩国。

与韩国组成楚韩联军。

魏,赵,楚,燕,韩五国同盟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始凝聚。

它们就像一台机器,等待着魏无忌这个核心主脑,发号施令。

见准备差不多。

魏无忌便启程前往魏国。

在前往魏国的路上,她一直等待着赵姬安排的刺杀。

可最终等来的只有臻马一人。

臻马牵着一匹棕红色马匹,独自一人站在道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见臻马拦路,护佑魏无忌车辇的众人,顿时一阵紧张。

毕竟魏无忌说过,她在等一场刺杀。

莫非赵国丞相臻马就是魏无忌要等的刺杀之人?

龙阳君以及众人,紧张的看向四周。

生怕有什么埋伏,导致魏无忌身死。

无人再能联合诸国阻秦。

“信陵君,可否一见?!”

魏无忌听到是臻马的声音,当即撩开车帘。

“信陵君,还请小心。”

“无碍。”魏无忌推开阻拦的门客,走下马车,来到臻马身旁。

她看了看四周,“就你一人?”

“难不成以为我等和信陵君一般?”

直到现在,臻马也忘不了她的大女儿臻忠为何变得痴痴傻傻。

那都是因为魏无忌安排的那场刺杀。

臻马没有一拳打在魏无忌的脸上。

是这么多年在赵国官场上培养出来的忍耐力。

魏无忌自然也知道。

“对于臻忠的事,我很抱歉。这并非我的本意。”

臻马哼了一声。

“赵姬让你来的?”魏无忌一笑,“来杀我的?”

“杀你?若非我主对你有旧情,恐怕你走不出邯郸城。”臻马拍了拍身侧的骏马,“此马名驰风。乃万中挑一的上等马。乘此马,仅十五日便能抵达咸阳。”

臻马看向魏无忌,没有继续说话。

但魏无忌明白臻马的意思。

那就是赵姬希望她能放下魏国,乘坐此马前往咸阳,与赵姬相会。

魏无忌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是龙阳君,信赖她的三千门客,韩,楚两国使者。

魏王,魏国百姓,如姬。

所有人站在炼狱边缘,向她招手。

魏无忌看向身前。

嬴政,赵姬,赵勋站在璀璨光明之路,对她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同意,赵姬会让你杀了我吗?”

“不会。”臻马垂眉,“我主尊重你的选择。”

魏无忌伸手抚摸骏马额头的鬃毛,“此马虽好,却不适合我。”

她转身,向前往魏国的马车走去。

“信陵君!”

魏无忌停下脚步。

“我主知道你不会选马儿。”臻马朝着魏无忌扔出一样东西。

魏无忌连忙接到手中。

打开手掌一看。

掌中是一根红绳。

她看向臻马,一脸不解。

“我主言,这世上有一神,名为月老,以红绳为引,牵世间痴男怨女。”

臻马翻身上马,朝着魏无忌拱手,“信陵君,恕不远送。”

言罢,骑着马儿离开。

魏无忌看着手中红绳,陷入沉默。

水珠落下,浸入红绳。

“信陵君,无恙否?”龙阳君站在身后询问。

“无恙。”魏无忌死死攥着红绳,坚定的说道:“前往魏国,抗秦!”

“诺!”

载着魏无忌的马车缓缓向前。

不多时,马车内响起魏无忌的哼唱声,“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