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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不甘心就这样将祖宗之基业,拱手送人。

她想要反抗。

反抗暴秦,反抗这个该死,而又无法改变的命运。

在吕不韦欲要庆祝灭亡东周之时。

周文这个东周王子,联系一批同样不愿意归降的官员。

打算对吕不韦展开一场刺杀。

企图杀死吕不韦,来迫使秦人退兵。

亦或者让吕不韦杀死她。

用自己的鲜血,让更多人反抗暴秦。

然而,早就有告密者将周文的打算,告知吕不韦。

吕不韦知道此事后,并没有将周文以及准备要行刺她的东周官员抓捕起来。

因为她要利用周文。

东周公国虽然是一个小国。

但意义非同寻常。

而东周公的主动投降,让吕不韦没了发难的借口。

周文此举,倒是瞌睡上来,正好送枕头。

所以,吕不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周文布置。

而她也能以周文刺杀为借口,血洗东周朝堂。

将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全都抹除。

周文经过精密的部署,这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在吕不韦举办宴席时,悄然展开。

宴席上。

吕不韦坐在主位,环视着在场原属于东周的官员。

东周公在身旁,殷勤的为吕不韦斟酒。

周文在下位,悄然捏紧拳头。

东周公的软弱,让她倍感羞耻。

甚至认为东周公身体之中不配流着周王室的血脉。

不过,这一切都会在今晚发生改变。

无论杀没杀死吕不韦。

东周终会战至最后一人。

就算灭亡,也将为这个延续数百年的朝代。

画上一个完美的,且悲壮的句号。

而她们将是最后的殉道者。

周文悄然将捏紧的拳头松开。

吕不韦的眼神正巧扫到周文身上。

周文目光直视吕不韦,眼神中无悲无喜。

就仿佛准备慷慨赴死的壮士。

吕不韦提起酒盏,“我秦国善待降者,尔等只要愿意为大秦做事,大秦亦不会亏待尔等。”

“多谢文信侯。”

诸臣相敬。

可心里却对吕不韦的话,嗤之以鼻。

善待降者?

长平一战,惨死于白起之手的四十万赵国将士似乎有话要说。

与诸臣对饮一盏,吕不韦缓缓放下酒盏,而后目光冷冽的看向众人,“只是好像有些人,并不愿归降我秦国。”

她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视,“尊秦者,秦必尊之。不尊秦者,唯有死路可走。尔等莫要自误。”

东周公连忙为吕不韦斟酒,“文信侯多虑。之前是我等鬼迷心窍,勿听楚人挑唆,才与秦人为敌。现如今,我等幡然醒悟,愿尊秦为上国,尊秦王子楚为帝。”

吕不韦听到这话,骤然扬起嘴角,“当真?”

“那岂能有假。”

吕不韦看向周文,“公子文,认为如何?”

东周公连忙用眼神向周文示意,企图让周文说一些归顺秦国的话。

可周文没办法像母亲一样,对欺压自己国土,霸占祖宗之基业的秦国,说出那么令她恶心的话语。

但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周文只能陷入沉默。

袖中的短剑,微微探出头,而后又收了回去。

见周文不吭声,东周公急了。

她连忙走到周文身前,对周文说道:“逆子,未曾听文信侯言?!”

周文微微抬头,看着这位东周公。

这位东周之主。

如此谄媚模样,哪还有半分王之风范?

她喃喃自语,“母亲,夜能安寝乎?”

东周公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文。

仿佛初见。

她咬牙道:“等宴席散了,再与你计较。”

转身,又恢复谄媚的模样,“不才之儿,颇为怯弱。还望文信侯勿怪也。”

“怯弱?”吕不韦单手托腮,“本侯怎看公子大胆的紧,至少比你这个东周公还要大胆。”

东周公顿感不妙。

她转头看了周文一眼,而后赶紧对吕不韦说道:“我儿无礼,若有得罪文信侯之处,还望文信侯看在我儿年幼的份上,饶恕我儿。”

东周公对周文吼道:“逆子!还不跪下跟文信侯赔个不是!”

“也罢,本侯就给你母女二人一个机会。”吕不韦站起身,手指周文,“只要你愿尊秦,本侯便对你欲要刺杀本侯之事,既往不咎,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公子文居然要刺杀文信侯?!

有东周公国官员拔剑,刚要起身。

却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已经多了几名士卒。

而那些士卒皆将兵刃放于她们脖颈。

东周公脸色惨白如纸,她颤抖着手指向周文,“你……你要断送……我东周之基……。”

“断送东周基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将祖宗之本,拱手送人的也是你!”周文站起身,袖中短剑钻出。

她剑指东周公,“母亲!大王!天子!别傻了!秦人乃虎狼也,降秦,只是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在刺杀一事之前,周文想到了失败。

但失败,那又如何?

飞蛾扑火,为的只是一刹那的绚烂。

死又有何惧哉?

只希望能激起东周公国最后的血性。

周文呐喊一声,朝着吕不韦冲去。

可刚跑两步,便被早已准备多时的士卒,打飞了手中的剑。

数名士卒强压着周文,朝着吕不韦跪了下来。

周文死命挣扎,却不得脱身。

“吕不韦!”周文大喊着,“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乃周武王之后!纵死亦不降秦!”

吕不韦还未说话。

东周公率先向吕不韦求饶,“文信侯,小儿年幼,不明事理,望文信侯能饶恕小儿。”

“饶恕?”吕不冷哼一声,“她可是要刺杀于我。”

“小儿受她人蒙蔽,文信侯,还请看在我等献城而降的份上。”东周公朝着吕不韦一拜,“请宽恕小儿。”

吕不韦没有说话。

东周公急了,几步走到周文面前。

只听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周文的脸上多了一道深红色的手掌。

“逆子!”东周公浑身颤抖,“还不快向文信侯赔不是!”

周文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逆子!”

又一巴掌扇在了周文的脸上。

周文放声狂笑,“我周文乃周武王后裔,怎可屈服于秦人!”

东周公身体颤抖更甚。

见劝说不了周文,她只能试着劝说吕不韦。

可吕不韦亦不是耳根软之人。

不仅没有宽恕周文,还令士卒斩下周文首级。

就在周文即将被斩下首级之际。

东周公夺下一名士卒长剑。

剑指吕不韦。

吕不韦并不惊慌。

反而冷眼相视。

四周皆是秦国甲士。

她不信东周公能伤她分毫。

东周公横剑放于脖颈。

东周不足以与秦人为敌。

正如周文所说的那般,秦人乃虎狼。

反抗或是刺杀,只会使东周遭受屠戮。

可周文毕竟是她的孩子。

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周文尸首分离。

东周公看向吕不韦,“我儿犯下大错,罪不可恕,唯有一死方能抵我儿之过也。但为人母,岂能坐视我儿身死?我愿以性命,偿我儿之过错,望文信侯能放过我儿。”

话刚说完,鲜血四溅。

东周公拔剑自刎。

尸体瘫软倒在周文身前。

些许炙热鲜血,洒在周文的脸颊上。

周文瞳孔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胆怯,惧死的东周公。

那个她瞧不起的母亲。

为了她,甘愿赴死?!

周文泪如雨下,低声哀嚎,如同受伤的野兽。

她挣开士卒的束缚。

抱起东周公逐渐冷却的尸体,痛哭流涕。

吕不韦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缓缓坐下,“既然东周公以性命为你求情,只要你愿意归顺,本侯便饶你一命。”

周文眼神空洞的看着吕不韦。

双眼逐渐有了神采,“秦人暴虐无道,倒行逆施。天理昭昭,罪罚有时。秦终将亡于百姓之手。”

周文拿起东周公手中之剑,“归顺……?宁做肝胆忠烈魂,不为羞祖无颜人。”

她双手持剑,步履蹒跚的朝着吕不韦走去。

一柄长枪穿透周文小腹。

周文似乎无所察觉。

继续朝着吕不韦走去。

一柄长剑,扎入周文胸口。

周文吐出一口鲜血。

眼神逐渐没了神采。

只听重物砸落的声音响起。

周文的尸体,砸到地面上。

“公子!”

“秦人!我和你们拼了!”

“公子且慢行,老臣随后便到。”

吕不韦挥挥手,“公子文刺杀于我,凡参与刺杀之人,诛灭三族。”

她看向四周,“都杀了。”

凄惨哀嚎声,遍布于整个宴堂。

吕不韦举起酒盏,欲要饮酒。

几滴鲜血溅到酒盏中。

吕不韦看了一眼,似是没有发觉,将盏中混合着鲜血的酒液,一饮而尽。

经此事过后,东周公国一切不稳定因素,皆数斩除。

并且她也能依靠此次机会,收敛一些财富。

不过,东周公与公子文皆死,恐怕会引发东周人抵触秦人之心。

一盏饮尽。

吕不韦无视四周哀嚎,静静看着酒盏。

东周公似乎还有一个幼子。

或许可以让其幼子,代表东周向大秦归顺。

日后就算有人逆反,也站不住道义。

宴席过后。

一场屠戮,在东周公国,悄然展开。

在吕不韦的逼迫下。

东周公年纪不足五岁的幼子,携带王玺,前往咸阳。

向嬴子楚献降。

这场刺杀风波,不仅没能伤到吕不韦。

还让吕不韦赚的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宴堂内发生的事情,吕不韦下令。

不准议论。

谁敢议论,或是记载,诛灭三族。

周文想利用自己的死,来激发东周人血性的打算。

终究是泡了汤。

也不知她若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与此同时。

黄河沿岸,秦人营地。

赶来此地的赵勋,在处理好铁甲军的诸多事宜后,便找到了王翦。

赵勋此人不拐弯抹角。

一见到王翦,她便直接开口说道:“贵人听闻你破楚一事,对你赞誉有佳。想要见你一见。”

王翦久经官场,哪能不知赵勋口中的贵人。

也就是如今的王妃,想要招揽于她。

可经历过白起一事,和看透秦国庙堂内的纷争后。

王翦不愿成为任何一方势力的棋子,或者是附庸。

吕不韦试探她时,她也如此向吕不韦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只想当一个只知奉命行事的将领。

所以,王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赵勋。

“得王妃之夸赞,末将之幸也。不过此番之功在于许寇,在于诸将士,而不在我。王妃之赞誉,末将愧不敢当。”

听到这话,赵勋哪能不明白王翦的心思。

便没有继续纠缠王翦。

而是调查许寇去了何处。

很快,她便与远在蒙毅军中的许寇,建立了联系。

许寇告知赵勋。

蒙毅欲带她前往魏土,帮助蒙武,拿下邺城。

一提起邺城,不免让赵勋想起了魏无忌。

许寇欲邀请赵勋前往。

却被赵勋拒绝。

她继续带着铁甲军,盘踞于王翦军中。

等待着赵姬的下一个指令。

邯郸城内。

韩国使者与楚国使者,还有龙阳君齐聚于信陵君府邸。

想要请信陵君出山,合纵诸国,对付秦国。

韩国与楚国都愿意将兵权交给魏无忌来掌控。

魏无忌一开始没有答应。

直到龙阳君说出魏王重伤的消息,还有太子增愿意将魏国兵权交由魏无忌掌管。

魏无忌这才答应了下来。

翌日。

酒楼内。

魏无忌独自一人来到酒楼。

她站在酒楼门口,抬头看了看酒楼的匾额。

小厮见魏无忌前来,笑道:“信陵君,可是老规矩?想着今天你不会来呢,这样咱就能省些酒水。”

经过这段时期的相处。

小厮已经差不多摸透了魏无忌的性格。

平易近人,为人豪爽,不拘礼节。

所以,小厮才敢与魏无忌开玩笑。

往常,魏无忌总是会笑骂小厮两句。

说一些类似又不是不给钱的话。

可今日的魏无忌却格外的沉默。

她静静走到一直坐的桌椅上。

“老规矩。”

小厮见魏无忌似乎心情不好,便没有继续说话。

而是抻了抻手中的擦布,朝着后厨走去。

魏无忌突然出声,喊住小厮,“去将掌柜的叫来。”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魏无忌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万千思绪缠成乱麻。

此次返回魏国,应是十死无生。

往后怕是再也喝不到这酒,再也看不到这景了。

纵然负万人,但不负魏国。

我魏无忌……。

魏无忌闭上双眸。

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