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按照预期的效果,稳步进行。
而赵胜这些时日,如同看门的大婶一般。
整天揣着手,蹲在交易所门口。
看着人来人往。
看着粮食成堆的往交易所运。
赵胜心里高兴之余又五味杂陈。
高兴赵国不用再为粮食而忧。
惋惜赵王不肯拜赵姬入仕,以及现如今赵王与赵姬之间的水火不容。
不解赵姬的脑子是如何长的。
既然寻常办法不能解决粮食危机与信用危机。
赵姬居然自创了一个交易所这样前无古人的模式。
完美解决了这两个危机。
并且还让商人争先恐后的将粮食交给他。
虽然说是存储。
但赵胜明白,赵姬就是空手去套白狼。
关键还套成了。
真是离谱。
同时,赵胜又为赵国而忧。
她亲眼见证交易所的建立,也知晓赵姬的手段。
这交易所前景势必远大。
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庞然大物。
可对于赵国而言,好坏参半。
好的是,它能让赵国百姓,让赵国越发富庶。
坏的是,交易所这样独立于赵国之外的地方。
肯定会影响赵国王室在百姓之间的名望与统治。
虽然知晓,却无法动它。
除非能掌握交易所的运营模式。
然后踢开赵姬,由赵国掌控。
可这需要三大粮商同意才行。
毕竟若无三大粮商,踊跃运粮至交易所。
尤其是那个商圣之后范奇。
恐怕商人也不会信任这个交易所。
若赵国踢开赵姬。
如果三大粮商取出粮食。
那些大小商人肯定坐不住,也要取出。
到时候只有一个下场。
那便是全盘皆崩。
赵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前两天,便打算去接触三大粮商。
可三大粮商,仿佛早知道她会去找一般。
早早便离开了邯郸城。
只留下些许仆从。
金乌西落,百鸟归林。
交易所内响起了吆喝声,“不收了,不收了!明日请早!”
搬运工人三三两两离开。
互相之间有说有笑。
“这活计,可真累。”
“嫌累?那你明日不要来了。我有个堂姐现在还干着筑地的活。”
“筑地的活也不错,有肉吃嘞。偶尔臻大娘子发善心,还给咱们加餐嘞。”
“筑地不给钱呐。适合那些上了岁数,或者男子幼童做。而我们得想办法挣些钱,买些粮种,眼看春耕的时候快到了。”
“有这活干,还种什么地?这活赚的钱,难道不比种地钱多?”
“倒是这个理,可有地有粮,才稳妥些。万一这活计干不长久……。”
“呸呸呸,你瞎言什么?你才不长久呢。账房的娘子们可是和我说了,臻大娘子说这样繁忙的日子,以后天天有。”
“那不是天天有钱赚?”
“何止,听说臻大娘子还要找人做苦力嘞。”
“好好好,我那些同乡早就想来此做工。”
赵胜看着劳工们越走越远。
叹了一口气。
百姓越来越依赖交易所。
如此,就越不能动赵姬与交易所。
可等她与赵王死后。
又或者等赵太子死后。
这赵国,还是未来赵王的吗?
得想办法,破了赵姬的局。
但这何其艰难。
赵姬不能动。
交易所不能动。
商人,百姓更不能动。
赵胜重重叹息一声。
站起身,朝着落日而去。
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尽显萧瑟。
难道我真老矣?
平泽伯府内。
赵姬与嬴政对立而坐。
“政儿,此间之事,你可看明白了?”
嬴政想了一会,“父亲,孩儿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
“额……。”
嬴政低下头。
赵姬所行之事,甚至对蚕食赵国的规划,皆告知了嬴政。
可嬴政完全没搞懂,父亲是如何空手套白狼的。
说是巧合,又不尽然。
说是故意而为之,其中又充斥着巧合。
就譬如高氏叔侄讨赏。
这分明是在父亲的计划之外。
可如今又好似成了父亲的计划之中。
嬴政想了想,“父亲,你是如何提前知晓高氏叔侄讨赏?”
赵姬摇头,“我不知晓。”
“那这为何却成了父亲计划中的一部分?”
“政儿,智者当随机应变,不可死板。”赵姬对嬴政道:“原本为父打算利用三大粮商,敛粮于交易所,再借助交易所,吸引更多的商人前来售卖货物。可高氏叔侄突然讨赏,赵王欲让为父进退两难。为父便反过来利用高氏叔侄,逼迫赵王。从而达成既定的目标,甚至比之前的做法更加完善,收益也更大些。”
他慈爱的看向嬴政,“如此,政儿可明白了?”
嬴政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明白了一点。”
赵姬笑了笑,“不明白也没关系,时间还长,以后政儿便明白了。不过,政儿需记住,任何计划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得以万变,且万变不可离本。”
他打趣道:“不能变着变着,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嬴政郑重的点了点头,“孩儿记下了。”
“接下来,为父要跟你讲人心。凡事以攻心为上。”
“这孩儿明白,父亲利用了商人的贪婪与重利,以高价诱其前来。”
“没错,但不光如此。我还利用了她们的从众心理,以及赌徒心理。”
……
赵王宫内。
赵王一盏接着一盏饮着美酒。
纵然眼前美姬起舞。
赵国已无粮草之忧。
赵王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
只要有那个交易所在。
她与赵姬的仇怨,永远也解不了。
也永远无法为那些义士报仇。
不仅她知道。
魏王也知。
原本魏王欲派宠臣龙阳君前来赵国。
以粮食与盟约,逼迫赵王交出赵姬,赵勋二人首级。
驱逐魏无忌。
可龙阳君还没到邯郸,便听说赵姬把控了邯郸。
那龙阳君便不敢来邯郸,在邺城观望。
后来,交易所之事,传到魏王耳中。
魏王便知晓赵王绝对不会动赵姬。
便让龙阳君返回大梁,以免自取其辱。
赵王喝了一口酒,怒而摔盏,“岂有此理!”
舞姬被吓住,停下动作。
乐师也不敢再奏乐。
皆战战兢兢看向赵王。
赵王回过神,见乐师与舞姬停下,怒斥道:“尔等也想骑在本王的头上吗?!接着奏乐,接着舞!不然寡人烹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