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漓你来,阿兄有话要说。”水明渝揉了揉少年的软发,在有苏灼他们的注视下拉着他进了屋。
水明漓不解的看着他,“阿兄?”
水明渝细细的打量他,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眼眶也湿了,“明漓,阿兄做了错事。”
听见他阿兄难过自责的声音,水明漓紧张起来,“阿兄,你别哭。”
可他越是这样说,水明渝越自责,他闭了闭眸,缓缓道:“帝君将你带回沧泧时,阿兄找了帝君。”
水明漓呆呆的站着,“阿兄找师尊?”
“我,我让他不要同你亲近。”
水明漓晃神,手指颤着蜷缩起来,嗓音干涩,“阿兄。为,为何。”
水明渝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愈发难受,“我见你整日黏着帝君,他又溺爱你。师徒本就是禁忌,你还年轻,阿兄怕你,怕你往后会后悔。”
说着,水明渝哭着将他抱住,“阿兄错了,阿兄真的错了。以后,只要你喜欢,你想跟谁在一起,阿兄再也不管,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别像现在这样。”
所以,师尊一声不吭离开沧泧,两个月没有理他,才会总是突然就反复无常,心事重重,不和他亲近。
泪砸在脖颈,水明漓从错愕中回神,拍着他阿兄的背轻声道:“阿兄是为我好,我知道。没关系的。”
“明漓,帝君前几日来找我,他自始至终都是疼你的。”
水明漓笑了笑,眸子却是又红又湿,有些狼狈,“师尊说过,他说他想成婚生子。我,我,我不行。”
水明渝愣住,“是,是不是因为他想推开你才故意这么说。他同我说了,他心悦你!他想同你在一起!”
“师尊,师尊心悦我?”水明漓猛然抬头,想看清他阿兄的神色眸子却又模糊一片。
水明渝使劲点头,“是!他说了!说了很多!说他错了!”
“明漓,你可能不知道他有多疼你。”
说完,水明渝顿了顿,目光看向外面,还有那同样疼他的白狐狸。水明渝突然泄了气,嘴唇蠕动,再说不出一句话。
睫毛轻垂,将那混乱不堪的思绪统统压下,水明漓轻轻道:“阿兄,顺其自然吧。我,我会好好想想的。”
就算师尊喜欢他,是因为阿兄的话师尊才疏远他,可又该怎么办。他现在这副样子,根本就配不上师尊。那日的事,三界怕是已经传开传烂,就算金龙活不成,可这三界谁还会不知道谛水神君早就不干净了。
“明漓,帝君也罢,白狐狸也罢,心疼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明漓,放过自己,别再难过,阿兄求你。你还小,若一直活在过去,以后要怎么办。”
“阿兄放心。阿漓都明白。”
原来,师尊并不是真的想推开他。原来,师尊仍是疼他爱他。他不理解不明白,明明他只需要哭一哭师尊就会心疼的将他抱在腿上,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明明他只需要揪着师尊的衣襟撒个娇,师尊就没有底线全依着他。他不懂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好好的,突然就不要他不疼他。原来,原来不是的。
那,那媌云神女呢……师尊,师尊喜欢过她吗?还是因为要推开他才……水明漓突然轻轻笑了笑,算了。
师尊。师尊。
够了。足够了。
…
帝俢猛地起身,视线紧紧黏在知更身后的少年身上,眸底有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和难言的悔痛自责,他大步上前,却见少年轻轻拍了拍凑在他身前的玄龟,随即恭敬跪地将头磕下,不由得僵在原地。
“多谢师尊替徒儿出气,救徒儿性命。徒儿却从未为师尊考虑过,为一己私仇闯下大祸,害师尊失了几千年修为,也害的太荒和大荒交恶,是徒儿的错,请师尊责罚。”
帝俢错愕,少年一身暗沉沉的黑色乖乖的磕头跪拜,字字恳切,神色平静,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流走,眼底爬上巨大的恐慌。
“老大,你下去。”帝俢艰难开口。
“是。”知更担心的看一眼跪着的少年。
一缕神力缠上手腕,细细查看,水明漓仍稳稳的跪着。神力撤回,修长的手指捏紧,“你的眼睛?”
“无大碍,兴许神雷伤了眼,不大能看清。不过,阿灼这两日回去替我拿三神水。”
“阿灼。”帝俢喃喃道。喉咙发干,再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寂静一瞬,水明漓道:“是。”
师徒沉默。帝俢抬手,却见少年猛然惊颤着身子后缩,他怔怔的缩回,“起来吧。”
“多谢师尊。”
水明漓并未起身,又磕了磕,嗓音平和言辞恳切,“师尊教我术法,护我周全,替我报仇,我却……缠着师尊,逼迫师尊,还,还……痴想同师尊在一起,给师尊困扰。是徒儿不对,徒儿知错,以后徒儿定尊敬师尊,绝不再敢有一丝荒唐念头。”
帝俢心脏骤然收紧,那灭顶的惊慌瞬间弥漫整个胸膛,将他击的站也站不稳,他跌在椅子上,慌乱的目光在少年脸上细细审视,试图想看出一丝委屈和难过。只要少年此刻皱皱眉头,软了嗓子,露出一点不开心,他定会抓紧他,哄他惯他由着他,再也不推开他。
可那张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表情。还是……还是他现在后悔了,想要同那只白狐狸在一起。
“无事。”这两个字似乎已经用完他所有的力气,他坐在那里,眼睛飞快蒙上一层雾气。
“多谢师尊。”水明漓再次叩首,衣袖轻挥,十几枝莲蓬躺在桌上,“这是兄长种的莲蓬,带给师尊尝尝。徒儿这就走了,待过几日,就回泀漓。”
帝俢没动。他惊惶的看着少年恭恭敬敬行礼退身,推开去咬他衣衫试图让他留下的玄龟,毫不留恋。
心脏被生生挖出,撕裂的痛密密麻麻喘不上气,那下定决心说要追求的话也被击的溃不成形。
“小五。”低喃的哀求被风带走,带着无尽的苦涩和痛极的湿意。
那离开的身影只顿了一瞬,毅然决然的继续前行,没有再回头。
神界再无白衣谛水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