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怯懦的惩罚,后来的时间季榆没能再联系上余非晚。
微信没人回复,电话无法接通,整整三个月,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季榆维持着正常的生活节奏,上课、回家、提升自己、睡觉,她虽从来不是一个积极主动的人,但仍然会每天尝试一次联系余非晚,可那些信息和拨号就像是沉入海底的巨轮,在深海里腐烂,杳无音讯。
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放弃过。
每当手机稍微有一点响动,她的心潮都会隐隐澎湃,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立马停下查看手机,可无奈每次那些响动都不是她想要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小小失落总是会在深夜里聚集,然后渐渐成为季榆失眠的理由。
她希望有一天余非晚可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或者是回复一条信息也好。
很多年前沈沐跟她说过:“这辈子你是季榆,下辈子就一定不是了。”
这句话她一直记得,当初她那么勇敢,这次也可以再勇敢一次。
勇敢的放下过去,勇敢的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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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压瓦伦西亚将一年一度的盛大火祭节——法雅节如约而至,整个欧洲乃至美洲的木偶设计师接踵而至,他们都将为这场狂欢视觉盛宴献上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媲美威尼斯的双展,法雅节也是西班牙的一大特色节日,瓦伦西亚的居民们通常是通过这次活动来迎接春天的到来,也表达着对新的一年的希冀。
在法雅节上,来自各地的木偶师会组队或独自搭建巨型木偶,那些木偶会在开幕式上由吊车或者起重机操控着游行,游行后停在城市广场上供大家参观投票,票数最高的木偶将会获得最高赞誉被众人抬进博物馆陈列,其余的木偶均会在傍晚被烧毁。
而烧毁木偶的过程,也将会把这个节日推向最高潮。这么热闹又远近闻名的节日小帆这个爱凑热闹的小朋友自然不可能错过,加上跨年夜那天她和男朋友分了手,哭了一个多月才慢慢走出来,季榆见她状态好转也很欣慰,虽然自己也是浑浑噩噩的,但也答应了小帆一同前来的请求。
两人专门提前一天到达瓦伦西亚,特意去吃了一家很火的蜗牛砂锅烩饭后就回了酒店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8点过就到游行路线上占位置了。当她们到达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了,更早到达的人占到了前排的位置,有的席地而坐吃着早点,有的架起了相机准备拍摄全程。
瓦伦西亚的日光起得也很早,建筑物上的玻璃穹顶折射着温柔的光线,彩窗和远方的橙花海岸也跟着熠熠生辉,像是人间仙境。
很快时间来到了9点,广播里突然有了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便开始播放起了音乐。
此时的广场和街边已经挤满了人,一旁的建筑里也探出了密密麻麻的看热闹的人。听到音乐响起,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发起了光,一群人齐刷刷的朝着冗长无尽头的长街了望,很显然,音乐点燃了整场的气氛。
随着穿着一身华丽服饰、手拿红白鲜花的少女们登场,整个游行正式拉开了帷幕。
“哇,全瓦伦西亚的人都在这儿了吧?”小帆兴奋地看着远方,嘴里不忘和季榆聊天。
“我看是全欧洲的人都在这儿了。”季榆被挤来挤去得有些站不稳,心里感叹着人潮汹涌。
“阿榆,你看那些女孩的衣服!好美哦。还有那个发饰!好特别!”
“那个叫monos,这个发饰的设计来源是埃尔切发现的一尊罗马雕塑。”
“哇。”
“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少的人会佩戴它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阿榆,你可太棒了。”
呜呼——
随着众人的欢呼,巨大的木偶们缓缓入场了。
首先入场的是一组充满奇幻童话色彩的木偶,头戴桂冠的公主身旁漂浮着几只五颜六色的鬼马小精灵。公主手上拿着红白色螺旋棒棒糖样式的权杖,一席红发异常惹眼,紫色的眼影旁黏着一颗颗亮晶晶的细小的钻石,随着光透出眩彩的颜色。
那些鬼马小精灵提着小篮子,篮子里放着形状各异的糖果,工作人员挂在巨大人偶的两边,朝着观众们撒着糖,现场气氛一度被调高。
“那不会是真的钻石吧?”小帆盯着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移不开眼,自言自语道。
“当然啦。”季榆接过话茬。
“你怎么知道?”
“木偶上印着赞助商的logo呀,小笨蛋。”季榆笑着摇摇头,那Logo大得就差贴娃娃脸上了。
“这也可以拉赞助……”
“这种大型活动,能入场的商家都是需要筛选的。”
“好厉害啊。”
第二组是一颗巨大的国王头,他苍老的面容些许让人感到害怕,肌肉结构甚至脸上的沟壑皱纹都做得栩栩如生,无人不感叹艺术家们的鬼斧神工。国王的头发被高高吊起,做出了随风飞舞的飘逸感,从他的头发里偶尔会飞出一两只木偶小鸟,灵动可爱。
接着是第三组,第四组……
每一组都有独到的设计风格,每位艺术家想表达的含义各不相同,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现场的气氛渐渐高涨,季榆有些疲乏,她把快要探出栏杆的身体往里缩了缩,随后靠在栏杆上摆弄起了相机,翻看着刚才给巨偶们拍的照片。正当她对着照片细细品味的时候,小帆的惊呼声从耳边传来:“阿榆!你快看!那个公主好美啊!”
季榆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去,一匹漂亮威武的白马正驮着王子公主缓缓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恶龙巨偶,那龙偶挥舞着翅膀,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很明显,这组在讲述的主题是英勇的王子从恶龙巢穴救出公主的故事。
那马儿雪白的毛发被阳光照得泛起了金色,闪闪发亮着。它头戴高耸的马铠,矫健地踏着脚步,它好像知道自己很漂亮,两只眼睛都放射出自信的神采。
而马背上的公主才是全场的焦点,她赤着脚,脚踝的铃铛叮铃作响,粉紫透色裙衣裹身,如丝般的纱巾从头顶垂下。她半遮着脸,双颊嫣红,一双凤眼目光迷离,脖颈处脂玉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着,妩媚雍容。
她正慵懒地坐在马背上,被身后的王子轻轻拥抱着,偶尔抬手和观众们挥挥手。
“好美哦…哇!王子好像也是个女孩子诶!”小帆兴奋地反手拉着季榆的衣角拽着说:“果然女孩子帅起来…阿榆?”
小帆见季榆没反应便回头看她,只见季榆怔怔地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公主,她的眼尾渐渐变红,她强忍着快要顶破喉咙的那股力量,被噎得生疼。很快,季榆的双眼被水雾蒙住,眼前的事物已经开始慢慢地看不清了。
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公主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人间蒸发了三个月的余非晚。
她甚至傻乎乎的以为余非晚出了什么意外,可人脉有限她又无从寻找到有关于她的一丝丝线索。有多少个日夜她因为担心和害怕掉眼泪还睡不着觉,长时间的缺少睡眠导致她的状态奇差,甚至差点因此错过重要的预考。
结果呢?余非晚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瓦伦西亚当别人马背上的公主。
如此看来,王子是救走了公主,自己倒像那头傻傻的恶龙,她才是最大的输家。
表面上季榆只是平静的掉着眼泪,可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一股莫名的醋意席卷着全身。
可即便是心里已经这么难过了,她还是默默地看着被人群敬仰的余非晚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
掠过季榆身边时,余非晚看到了季榆,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当她好不容易看仔细她许久未见的朝思暮想时,却发现她在哭,默默的。无奈队伍一直在前行着,余非晚也只是默默地和季榆对视了一阵便被带离了能看到季榆的地方,即使是她频频回头,季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阿榆……你怎么啦?”小帆见状有些懵,手忙脚乱地打开包包拿纸巾:“怎么突然哭了?”
“没事,小帆,我想先回酒店了。”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小帆担心地看着季榆,周围人那么多,能不能挤出去都是个问题。
季榆只是想离开,离开广场,离开瓦伦西亚,离开这让她变成笑话的地方。
只是小帆话音刚落,人群前方便传来一阵骚动,人们的欢呼声像是浪潮,慢慢从远处荡漾了过来。
季榆和小帆回头,只见余非晚独自骑着白马折返了回来。
她挺直着腰,右手抓着缰绳,归来的路途里,她的眼神没有离开她一分一毫。
所有人都在为公主把王子赶下马而起哄,所有人都在为公主突然回头而感到疑惑和唏嘘,只是没人知道,公主只是在人海中看到了自己的公主。
人海中,季榆和余非晚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星点点的阳光落在余非晚的身上,她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在不近不远的距离里,让炽热的目光升温。季榆也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看她被阳光勾勒的侧脸,看那些微小的尘埃在光中飘浮着、舞动着。
“怎么哭了?”余非晚微冷的眉眼动了动,良久,她才开口和季榆继续说:“palacio Vallier顶层花园,来找我。”
纵使是万般思念,可委屈和醋意顶起了季榆的倔强,她冷哼一声,淡淡对余非晚道:“你是不是大小姐当习惯了,让人做什么人家就得做什么?”
余非晚怔住,她见过季榆的每一面,唯独这一面。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那副冷漠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颤,喜欢得一塌糊涂。
当然,她自然是知道季榆在气什么,但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可现在的情景下余非晚根本来不及多作解释。
只见季榆低头打开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物件。
她把那个小物件丢了出去,刚好砸在余非晚的胸口。
余非晚定睛,是她送她的紫罗兰吊坠。
“还你。”季榆吸了吸鼻子,脸上依旧是坚定不移的冷漠,她顿了顿继续说:“以后,别再送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重要吗?我误会什么了跟你有关系吗?”
“……”
“既然那么喜欢玩消失,那以后都别再见面了。”
季榆说完,丢下了余非晚,丢下了小帆,丢下了身后万万千千的吃瓜群众,虽然他们听不懂,但好像也津津有味。小帆看了看余非晚,又回头看了看扒开人群愤愤离去的季榆,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季榆像扒洋葱一样扒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往人群外走着,她越扒拉越委屈,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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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西亚主教座堂边,季榆正坐在长椅上。
她最喜欢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可现在眼前这个高达60米的巴洛克与哥特式的混风建筑对她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她已经不哭了,但还是暗自神伤地回忆着刚才她说的话和余非晚的表情,心里如同刀绞一般。
她并不想那么做,她不想说伤人的话,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把语言化作了利刃,完成了和余非晚的“割裂”。
彻底结束了,对吧。
可是好不甘心,明明自己等了那么久,为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没能把那些练习了日日夜夜的话说出口呢?
笨死了!
“阿榆…”小帆见季榆从发呆中回了些神,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喊着她的名字。
同时,广场那边传来聚众的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听起来像是所有的木偶都已经到位了,开幕式和游行都已经正式结束了。
“对不起啊小帆,都没让你看到完整的游行。”
“啊哟,说这些干嘛啦。”小帆可没忘记她失恋时那些难熬的夜晚是谁陪着她熬过来的。她试探性地询问:“所以,你不要去palacio Vallier问清楚吗?”
季榆摇摇头:“不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小姐,这样就结束了,好像不太好诶。”一道妩媚声线懒懒传来,温润入耳,季榆和小帆回头,兮影正双手抱在胸口站在两人面前。
“你不是…刚才的…”小帆惊讶地张开嘴巴,手指着兮影说:“王子?”
兮影没来得及换衣服,只是摘下了假发,墨染一般的头发披散了下来,瞬间从英俊变成了娇媚。
她勾起嘴唇笑笑,对着小帆说:“妹妹,能把你的小姐妹借我一下呗?”
“谁是小姐妹…阿榆只是看起来小好不好,人家可是姐姐……”小帆嘟嘟囔囔地走开了,她知道兮影来这里的目的,她也希望季榆能幸福。
全世界的人都希望季榆幸福。
“阿榆,我是兮影,我是晚晚的朋友。”兮影在季榆身边坐下,整理了一下繁琐的服饰,娓娓道来:“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形影不离。”
说罢兮影举起右手,一枚钻戒正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闪闪发光。
“你别误会啦,我已经订婚了。晚晚她从小就像个哑巴,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不会说。很多时候我也认为她不够在意我,但其实她面面俱到。”
季榆听到兮影这么说,瞬间无地自容,原来刚才自己吃醋吃到飞起,竟吃到了余非晚发小的身上,她的耳尖开始有些发烫。
“……我。”
“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这次是我爸爸的企业冠名,我只是参与着玩玩,晚晚每天闷闷不乐的,我就把她强制性拉来当我的公主了。”兮影顿了顿:“Fol那家伙只接受穿骚粉色的东西,想起我就觉得恶寒。”
“她…怎么了吗?”
“晚晚的祖母重病,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了,从小祖母就疼她,她这段时间都在祖母身边,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她前段时间状态很差,至于为什么没有联系你,也是因为祖母希望她毕业就和卓家公子完成婚事。祖母好不容易挺过来,晚晚她不敢任性。我猜是这样。”
“……”
“也可能是那家伙胆小吧,对于未知的事情也会偶尔选择退缩。”兮影抬头看着天空,享受着阳光温柔的抚摸,过了一阵子她才缓缓再次开口:“但我可以看出来,你在她心里很重要。我很少见她对别人牵肠挂肚,也很少见她关心其他,不,是从未。”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我来找你其实也是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
“嗯。”兮影调整了坐姿,对着季榆一脸严肃道:“我们世家,联姻都很早,你看看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而晚晚从小就活得自由,她一定不喜欢被安排这种事。”
季榆没听懂,疑惑地看着兮影,努力理解着。
“今晚,在所有的巨偶里会诞生一只最漂亮的,除了那只最漂亮的,其他的都会在晚上准时焚烧,这也是法雅节的意义。”
“焚烧法雅,迎接春天?”季榆不禁感叹,经过几个月甚至一年才会诞生一只的法雅(木偶),展示给众人的时间竟然只有短短一天。
“嗯,但重点不是这个,据可靠消息,卓家那个纨绔公子准备在木偶焚烧前和晚晚求婚。”
“他也在这?!”季榆一个激动,咖啡差点洒出来。
“嗯呢呗!”兮影两手一摊,漂亮的脸蛋上也满是无奈:“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你了,阿榆,晚晚的幸福,就在你的手上。”
“什么……意思?”
“哎呀傻丫头!只有你能让晚晚醒过来!联姻不是她要的生活,祖母也不能是绑架她的工具,她现在沉浸在差点失去祖母的惊恐里,你得给她恁回现实。你懂吗?”
“唔……可是我。”季榆欲言又止,她对余非晚说了很重的话。
“那有啥?我和我男朋友吵架都是拿着刀吵的,后面不也没事?爱情里,吵闹是最小的磕磕绊绊了。”
“啊?”
“阿榆,你就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兮影满眼认真,表情严肃,她问季榆。
你喜欢晚晚吗?
想和她共度余生吗?
晚晚没谈过恋爱,她也很固执,你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在她身边,那,你们就都勇敢一些。
做决定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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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古堡上笼罩起了金色的霞衣,天边的云朵由乳白色变成火烧云,潋滟着温柔的粉。狂欢了一整天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一一停下观赏美丽的日落。
余非晚找了一个特别隐蔽的位置坐下,手里拿着一个蛋形的甜品,这道甜品余非晚也叫不出名字,只是听店主说这个甜品里窝着一整个巧克力鸡蛋,通常是接近复活节的时候才会量产。不过她是真的讨厌甜品,自从喜欢上了季榆,她便习惯到哪个地方都尝尝当地的甜品。
余非晚对着斜阳看了很久,眸子里似有水波在晃动着。
良久她才低头咬了一口这个蛋形的甜品,果然,甜得她龇牙咧嘴。
但就是这股甜劲儿,能让她想起季榆那对浅浅的梨涡,就像她在吻她那样。
余非晚很想季榆。
很想很想。
在这段对她来说双倍难熬的日子里,她没有一天不是对着两人的合照入睡的。
只是,自己的愚钝惹得季榆生气了吧,余非晚掏出紫罗兰吊坠,用两只手指将它提溜起来,对着阳光端详着。她的心里想:如果能再抱抱她就好了,哪怕她不愿意。
对焦的视线模糊着,缓缓地,一个身影靠近了余非晚。
余非晚轻轻歪头,眼睛被落日灼出了一些小小的光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她知道,这叫phosphenes,是季榆给她表演过的小小“魔术”,在微妙的“眼前荼蘼”里,余非晚看到了渐渐清晰的季榆。
她正红着脸,一脸别扭的看着自己。
嗯,真好看。好看到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了。
余非晚先是一惊,随后顺手把吊坠塞进了包里,“咳咳”两声假装清理嗓子,随后恢复了往常的懒散语气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告诉你。”季榆嘟着嘴,跨了两步坐到了余非晚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哦?”余非晚瞥了一眼季榆,装起了酷,她把腿一搭,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意思,又想见我了?”
“……”季榆没有回答,闷声看着自己的脚尖,嘟嘟囔囔道:“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什么?”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季榆满脸委屈。
“找我做什么?每次跑得最快的不就是你么。”余非晚笑着,说话的声音跟着颤抖了两下,异常好听。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嗯?”
“……因为,哎。”季榆叹了叹气,突然转身正对着余非晚。
两人一开始的交流并没有看到互相的脸,这一个对视才发现,她们的脸都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季榆第一次看到余非晚脸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干嘛,笑什么?”
“你把眼睛闭上。”
“又干嘛啊,魔法师。”
“你照做就是了!”
余非晚拗不过季榆,便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她这次没有等来冰凉手指按压她的眼睛,也没有看到一个个神奇的光斑或者亮点,迎面而来的只有温柔的春风和落日的余温,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余非晚没有感受到任何这些以外的东西,正当她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唇瓣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和扑面而来的香味,那香味她太熟悉,是季榆的味道,是她每每闻到就会心跳不已呼吸混乱的味道。
季榆吻了余非晚,那个亲吻小小的,若即若离着,勇敢又羞涩。
又是一阵温柔的晚风,树头不知名的花瓣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一如余非晚第一次亲吻季榆的场景。
余非晚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季榆紧闭双眼的样子,她的睫毛颤颤着,白皙的肌肤衬得双颊更加绯红,余非晚甚至可以感受到季榆的睫毛扫到自己的触感,那颤颤巍巍的样子,就是季榆小心翼翼的样子。
季榆见差不多可以戳破那一层小小的误会了,轻轻支撑起身体准备离开余非晚的唇瓣。不想某个坏家伙感觉到了小季榆又要逃跑,忽而伸手紧紧握住了季榆的后颈,她的力度试探性的越来越大,一边试探着一边把这个吻的热烈程度加大,她神情温柔,专注又深情。
逐渐滚烫的气息将季榆紧紧覆盖,心里的焰火一次比一次燃烧的热烈。
半晌她轻轻抬头,不舍地若即若离点吻着季榆的双唇,缓声问:“还跑吗?”
季榆轻轻摇摇头,绯红的眼尾连着湿润的双眸,一戳就会荡起波纹来,在余非晚的唇瓣再次覆盖上来之前,小姑娘轻轻地说了句:“我喜欢你。”
余非晚没有回应,只是那个吻愈加热烈,她缓缓撬开小姑娘的贝齿,一度让季榆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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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人们准时开始燃烧起了法雅。
先是小体型的,随后是大体型的,那些庞大的木偶被浇上燃油,随后点燃。它们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覆盖、燃烧,它们在夜空中狂舞,气势磅礴。
从传统上来说,这是人们对春天的祈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余非晚和季榆站在街边,她们十指相扣着,两人的温度互相抵达到对方的心里,季榆看着火光,余非晚侧头看着季榆,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你干嘛一直看我。”
“我老婆好看。”
“谁答应做你老婆啦!”
“哎?怎么还反悔。”余非晚拉了拉季榆的小手,有点撒娇的意味:“你如果非要走个程序,那今晚之后你就是了。”
“嘁,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明明就比我小。”季榆说罢,探头探脑地朝着四周张望了起来。她并没有忘记兮影的话,她担心卓翊随时会出现,来个惊喜大求婚把自己老婆抢走。
余非晚见季榆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你在找什么?”
季榆边探头边一五一十地和余非晚重复了一边兮影跟自己说过的话,哪想余非晚扬唇一笑,她抬手摸了摸季榆的脑袋,缓缓回答:“笨蛋,她骗你的。”
“啊?”
“这家伙,比我还不择手段。”余非晚摇摇头,这种拙劣的谎言大概只有季榆会相信了。
“什么?!那这么说,所以……求婚是假的?”
“嗯。”余非晚努力憋着笑,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不过祖母生病是真的,但她是个比我更热爱自由的人,怎么可能会逼我?”
余非晚甚至趁着没联系季榆的那几个月里解决了所有的事,才又重新出现在季榆面前。
在季榆和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未来里,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季榆,季榆对她来说永远都不是一个选择。
“那这么说我被耍咯?”季榆假装不满,抓着余非晚的衣袖便开始蹦蹦跳跳起来,一副撒娇可爱的样子。
余非晚按住季榆的肩膀笑着说:“好啦,再闹小心巡逻叔叔把你抓走。”
“不对,抓你,我比较矮,你看起来像拐带未成年。”
“那我会跟他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那如果他要你证明呢?”
“那我就……”
“那你就……”
“那我就当着他的面亲你,亲到他信为止。”
余非晚抬起季榆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季榆的手上松垮垮地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那是余非晚刚带她去买的,手链的坠子是那颗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紫罗兰。
而紫罗兰的花语,是萌生于梦境中的爱慕。
也是:我将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
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她们的故事也随之铺向了未来。
全世界都希望季榆幸福,我们都做到了。
*
桑榆非晚·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