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夜,伴随着火树银花,满天游龙舞,秋凉的空气中散发着炙热过后的余温和硝火味儿。
姜衡却莫名感觉远远飘来一阵甜味。
那种在蒸笼上软糕腾腾的清香。
热乎乎的,让人看着那蒸汽就忍不住馋得咽口水。
月影拨动河流,随着一叶叶梧桐轻碎,河中两个依在一起的人影也分了开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桂诣川哑声道。
姜衡眨眨眼看他。
“你是希望我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莹莹月光下,她明眸如水,桃腮粉面,带着平时不常见的几分娇俏。
他哑然。
“我……”
姜衡莞尔。
“如果我说不知道,那你是否愿意教教我?”
这话又和平时的她更贴近了,那种直来直往的坦荡和率性。
但又是和平日里不同的。
她的直接里带着一丝狡黠,目光粼粼三分含情,被她看着,桂诣川觉得脖子都热了。
他有点想别过眼去,又对此时这样特殊对待自己的娇媚女子舍不得挪开眼去,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这样的姜衡让桂诣川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这样的自己也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被心上人回应的巨大幸福感,顿时填入了心中那个巨大的空洞,却又同时生出许多虚妄,一直喊着,不够,不够。
桂诣川喟叹着,慢慢将姜衡拥入怀中。
小心翼翼,又是得偿所愿。
“真的……我真的可以这样吗?”
怀中的人搂紧了紧他的腰。
“不要去想以后的事。”
”就想想现在。”
“想想现在就好了。”
姜衡鼻前都是带着桂诣川的冷松香。
她不止是对桂诣川说,她也是对自己说。
真的……好想不顾所有的一切。
两人就这么一直拥抱着,一直在河边说说话,都好。
以前的她认为自己对爱情并没有特别的期待和向往,但直到现在,她才忽然发现,她渴望这种亲密关系,那种不同于父母和子女,好友与好友之间的关系。
甚至与她那唯一的初恋截然不同。
初恋总是对她总总不满,抱怨她的不懂情趣,抱怨她对他不够主动。
可那又怎么样呢?
姜衡现在所处的境地,有千重万重的阻碍横在两人之间。
桂诣川也是。
但他向自己走了九十九步,自己没理由不勇敢一点,朝他也走向一步。
姜衡从来不觉得感情是单方面的付出即可长久。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满山野草——爱或许萌生得不知所起,疯狂滋长,但两个人之间,若只是一人将另一人比之甘霖,那么只要一方无意,另一方就必将在绝望中枯萎而死。
想想来,她或许也没在初恋那里感受过什么付出。
也或许不爱就是不爱,两个人只是互不匹配罢了。
而现在呢?
在桂诣川的怀里,她感到安心。
哪怕明天天塌地陷,今天只要在他怀抱里,那便能安心。
……
两人袖子交叠,沿着河岸漫步。
”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万一今夜我们不曾……“
姜衡笑着看他。
“而又万一你没有取得头筹,你打算怎么办?”
是不是就得听从父母之命,与那位成百年之好了?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桂诣川失笑。
“可能会给圣上添点堵吧。”
他假作正经地说。
“天天缠着他,用别的理由和借口,半是逼迫半是请求地,从另外一个地方讨个恩典。“
说到这儿,他脸上的笑淡去。
“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哪怕这是我父亲为我定下的。无论有没有这道恩典。”
“其实大原高手如云,又何止是参加比武大会的这些人?大会中人人为《清河心法残章》而来,将它奉若修习武功的珍宝,可真正的高手,哪会不懂得月盈则亏的道理,他们自身的本事已经修行至极致,残章能融合百家,让普通人修行功法时以多取胜,对高手却助益甚少。”
“为《清河心法残章》而来的人,不足畏惧。真正要让人谨慎面对的,除了那些效忠北地的武士,便是那些渴望通过比斗切磋,突破自我的人”
“这样的参赛者不多,可我也明白,要打败他们,需要的不是武力,而是绝佳的运气。”
“我向来不是什么特别好运的人……”
他恍然之间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告罪般朝她笑了。
“今晚,恐怕是不知积攒了多少辈子,才攒下的好运了。”
姜衡“呵”了声小小翻了白眼。
“我竟不知,桂二公子竟能如此甜嘴蜜舌……”
“实话实说罢了。”
他一脸恭谨。
“所以……这么说大概会让你觉得我没什么出息,但我本就想着,此事不成,我便另寻它法……”
“不管是什么办法,我都不会……”
桂诣川顿了顿。
“若不是你,那不会是别人。”
……若不是你,那不会是别人。
一种宿命般的感觉,击中了姜衡,不由一震。
“若不是我……?”
她喃喃自问。
如果不是自己……
可若不是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穿书者,姜衡这个角色甚至不会与桂诣川有交集。
她忍不住想。
……说不定在原书没有描写到的地方,桂诣川确实和孙卓君结为连理,两家几代积累了财富和人脉,不管大原如何,他们都能够很好的生活下去,或许在京城,也或者在江南,两人朝暮相处,佳人成双,再有一堆可爱而好看的孩子……
而她依旧是那个庸庸碌碌的上班族,在无数次的相亲中终于物色到一个条件匹配的男人,两人组成家庭,和和睦睦过上数十年。
“……哪有那么绝对的话呀。”
姜衡笑着哼了他一声。
“若是我不在……我二人无缘,那月老必定会给你重牵一线——孤独多可怕,没必要这么说。”
“我就觉得孙小姐对你有超出一般的好感,不能因为那是父亲的号命,就否定……”
桂诣川板住脸。
“我们今日才互明心意,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姜衡感到好笑。
“我不是不相信你呀,只不过……”
“别说了!”
桂诣川佯装生气的模样。
“再说,我可得得罪你了……”
他盯着姜衡脸的模样让她秒懂,一下子便忘了之前两人假设的话题,又在人措不及防地时候亲了他一口。
“这样得罪吗?”
她眼珠溜溜,得意地笑。
竟还有几分偷香窃玉的意思嘞……
“……”
桂诣川耳朵再度发红。
也不知道是否是他今夜一身白衣冠玉的翩翩打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这二人,有些诡异的位置颠倒,她忍不住屡屡逗他,他泛红的脸色在白色衣袍的衬托下格外明显,那么用另一只手假装咳嗽地捂嘴,也于事无补。
“……别这样。”
男子偏过头去,闷闷的声音传来。
“……再这样,我怕我会真的‘得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