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
姜衡没反应过来,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干嘛呢?”
跳跃的火舌舔舐着星星,她感觉晃了晃神,眼前出现了钟无缺不耐烦的脸。
“……少主。”姜衡下意识喊了一声。
“还不快去救人?”钟无缺冷冷问。
是了。
柴房已经被放了一把火,敌人的大部队已经被引开,但也意味着他们的行迹马上就要暴露,得抓紧时间,把罗清影救出来。
钟无缺恨极了被人要挟,尤其是敌人还抓了他心爱的女子,所以此时他把救人的任务交给她,而他自己则要去手刃敌人,除了报仇,也是为了一绝后患。
姜衡有点担心钟无缺。
“……少主,要不还是属下去吧?”她说,“您去救清影姑娘,让属下去解决那个老匹夫。”
“要不我叫你少主好了?”钟无缺挑眉,“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是。”
……
跃上屋顶,她一手飞出毒针,一手飞速划过给另一人抹了脖子,解决了门卫入内,被绑在柱子上的罗清影猛然抬头,发现是她后,眼中明亮的光芒迅速冷却。
“……怎么是你。”
比起上一回,罗清影看着冷静了许多,似乎笃定会有人来救她,却不是在期盼这个女人。
姜衡一脚踢起门外落在地上的刀,执起刀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罗清影脸色不对,“无缺哥哥也来了不是?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救我?……”
她会错了意。
多年残酷的杀手训练,让姜衡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情去注意脸上的表情,钟无缺甚至会让她带上面具,说是“免得看见你这张面无表情的死鱼脸”。
作为千金小姐的姜衡尚可在那样的环境露出点假笑,而一回到着个满是血腥味儿的环境,她就不由自主绷紧神经,也回归成那个让钟无缺厌恶的外表。
也让罗清影误会了。
“你要做什么……无缺哥哥!无缺哥哥!”
她朝外面大喊。
姜衡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只是反手寒光几道,铛的一声,罗清影脚上的铁链断裂,手也从柱子上解脱开,一下失去平衡落到地上。
“哎呀!”罗清影痛呼。
对方看着她手中的刀,还瑟缩了一下,姜衡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扶,身后却一声大喝。
“……你要对清影做什么?!”
钟无缺奔到罗清影处将她抱起。
他好像也误会了什么。
“属下……”姜衡把刀放到地上。
“无缺哥哥!你终于来了!”
罗清影如归巢乳燕,一把抱住了爱人的脖子,啜泣起来。
姜衡不知道怎么解释,而如今看来也不必解释了。
她退到一旁,感觉眼角闪过寒芒,心道不好,身体已经自己扑了过去,空手接过了那记飞刀。
掌心一痛,鲜血如注,她没多想,将飞刀送回给门外的人,直接没中对方眉中,一击毙命。
外面来了更多的人。
“你断后。”
钟无缺抱起罗清影又先跑了。
又是这样。
姜衡心里生出酸楚和不甘,可眼下她不能让自己的心思在情绪上耽误,再度捡起地上的刀,如横刀切菜般,朝接连扑来的人砍去。
血溅到眼里,让眼前一片猩红,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手不断挥动,直到自己变成一个血人,别人的血,她的血,挥刀的钝痛,神经的刺痛,让肉体的伤口变得不值一提。
嘭!嘭嘭!
忽然的巨响,就像鞭炮在脚底炸开,旁边像有什么炸了,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墙壁,将姜衡和那群大汉压在破碎的石块砖瓦之下。
妈的。
钟无缺居然把这里炸了。
……
一阵头痛。
睁眼。
姜衡花了一会适应黑暗,才想起自己躺在床上,覆盖的锦被摸着顺滑又柔软,夜的清凉从窗外透入,原来是自己睡前忘了关窗。
她披上袍子下了床,边动作着关窗,边回想起刚刚的梦。
跟自己记得的差不多。也在自己计划范围内。
叮。
大半夜的,姜衡向嘲姐打听了许久的任务忽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她前前后后读了三遍。
……
【任务“龙潭虎穴为清影”已开启。】
【任务完成条件1:“被钟无缺误会”;任务完成条件2:“为人挡刀”。】
“什么恶趣味?”
她满头黑线,不由对着当空的半轮残月吐槽。
“任务名每次都要加上女二的名字,任务完成条件则是男主的名字……”
她无语。
“……三个人的电影,唯独我没有姓名呗?”
不仅如此,这缺德任务完成条件每次都是一死一伤——
——心死,身伤。
……呸。
“哎!越哥儿……”
吴越正要抬腿迈出门槛,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喊,他脚僵在半空,此地人来人往,仆众往来,他不好对自己这个庶婶假作未闻。
“……婶子。”
他朝急急走来的姜罗礼了礼,不愿再多说半个字。
“好些天没见着你,这、这今日不就是巧了么?”
姜罗肩膀耸动,动作颇大地挥着手中的帕子。
“咳咳……这些个下人,怎么干、干活的?这灰大得……”
“婶子是在寻这门上的下人吗?既然如此,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吴越对她避之不及,但没等扭头,就被一阵连声“哎哎哎”抓住衣袖。
“越哥儿、越哥儿!走什么走呀!婶子正有事找你呢!”
吴越涨红了脸。
这姜氏果真如母亲说的那样,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算她是长辈,也不能对小辈动手动脚的吧?还来抓自己衣袖,她道这吴国公府是街头菜市场么?
尽管心中憋着闷气,但多年的教养让他也不会直接挣脱,让别人面上难看,只能盼着这姜氏能快快自觉松手。
“越哥儿啊,我那个娘家的外甥女,你还记得不?上回你祖母生日,她来过的。”
姜氏说着,便松开了吴越的衣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想来是记得的。”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语气里却那么明显地带着一种暗示——
——姜衡如此美貌,一日换三套衣服、成日追在美人屁股后面的吴越又怎么会忘了?
吴越自然也是听出来她的意思,心口那团闷气灼烧起来。
不等他答话,姜罗又继续说起来。
“越哥儿你对阿衡是个什么想法?嗯?”
“那日我看你祖母对她也是十分喜爱,说来也是,我那外甥女啊,不光容貌是有目共睹的好,性格也是温顺敦和,就像大家常说的,娶妻啊,就得找一位性格好的,听夫君话的,不像别家女儿,自恃几分好相貌,就目中无人……”
她虽然并未明说是谁,但吴越还能听不出来吗?
京城第一美人是太学博士孙家的女儿,孙家往上十代乃至前朝,都是读书人家,出过三个帝师,一直以清贵着称。孙卓君的祖父还是大原有名的大儒,虽然家世不是顶顶显赫,但是书香底蕴可不是一般贵族或者士族可以比拟的,在如今的国子监中,孙家相关的人占据半壁江山——孙卓君的父亲孙灏清,是太学博士,他的姐夫也是博士,他的胞弟、大女婿是典学,还有众多学生……
太学好像就是孙家开的一样。
这样的人家,不管是家中的儿子还是女儿,世代的姻亲都是书香门第,比起名利孙家更看重家学,哪怕是公主或是皇子来求亲,孙家都得考量考量。
吴越是国公府的嫡子,到了年纪自然也是要入太学的,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次考试后他被留堂,就见到了来给父兄送饭的孙卓君,当一身月白罗裙的孙卓君带着两个侍女走进时,他以为是什么姑射真人下凡,直到见到她亲切地称呼他的老师为叔父,他才将眼前的仙子和那京城第一美的称号对上。
此后两年,吴越再没因为成绩的事被留堂。
他想和孙家结亲——家世并非孙家在意的地方,但以他读书的天赋,即使做到了不用被留堂,也很难在太学中排到上游。
所以,并非是孙卓君心高气傲,而是他不是做学问的那块料——吴越屡次沮丧地对自己那么说,他只盼着能有多些机会见到孙卓君,好让自己用真心打动她。
这个想法说来实在是痴了。
但此时听了自己庶婶的话,吴越再也顾不得自己从小接受的家教了,他甩着袖子,冷哼着和姜罗拉开距离。
“三婶子,这里不是什么乡野村头,你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就不怕被人听了笑话我们国公府?祖父祖母最在意脸面的事,我劝婶子,可别再把胳膊或者嘴巴伸到别人那里去了。”
吴越这几句越说越重,前面暗讽她姜家兄妹乡野出身,后面直接是借着祖父祖母的名头,反过来教训长辈的姜罗少管闲事。
他是气得不行了,见到姜罗的脸涨成猪肝色,他心头稍缓,却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我虽不能承爵,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孙,亲事自然会有我母亲作主,为我找一门当户对的女子,婶子只要等着往后坐下喝杯喜酒就是。”
就算孙卓君对他只是痴梦一场,那也轮不到那姜家阿衡。
她貌美又如何?
孙卓君不仅是京城第一美,她的才华也是世间女子少有的,她姜衡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还一股小家子气,她姜家也配?
这些话,不单是对眼前这不知斤两的庶婶说的,还是对这些日子来因为追求孙卓君而承受的那些冷言冷语说的。
他大步走出了国公府,一点也不担心庶婶去给告状。
……
日头晃晃,吴越本来就是在家中待得憋闷,才想着出门走走,哪知道刚摆脱了烦人的庶婶,扭头就在街上碰到了正在挑选文房四宝的姜衡。
好家伙……
吴越本以为,那人只是自己在街上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清俊少年,哪知道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就是他庶婶那个让人讨厌的外甥女吗!
他大步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