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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来人正是刚刚两个姑娘口中讨论的桂诣川,不巧的是,他身旁的人,是便装出宫的宇文疆。

大原的皇帝,看着神情有点低落,他看到姜衡,也没有想晋王府那晚一样,嘲讽或是讥笑,有什么事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心不在焉。

桂兰芝看上去并不知道宇文疆的身份,桂诣川也只介绍他是蒋公子,两人是好友,桂兰芝一直觉得自己哥哥性格孤僻,不爱与世家公子打交道,听到说是好友还很是高兴,叫来小二加菜,又添上餐具。

桂诣川有点请示般地看向皇帝,姜衡看后者无可无不可地坐下,只是侧过身去的时候,腰间有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只泛着旧色的荷包,布料上佳,但丝线已经有些损耗模糊,上面绣着两支相依半开的酡色兰花,看着就像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女。

这是女主出场时就带的东西,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虽然估摸着这个东西与钟无缺有关,姜衡却一直没去在意这个荷包,因为在书里,从没出现过相关的剧情。

只是怎么让皇帝捡了去?还……

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

“这荷包……”

她脸色古怪,忍不住问。

宇文疆被“荷包”二字唤回了神,“……什么?你认得这荷包?”

他抓起荷包,有点诧异又有点怀疑,“可是你怎么会……”

“不是不是。”姜衡忙摆手,“蒋公子,我就是好奇,您如此金尊玉贵、锦衣玉食之人,怎么会别一个女子的旧荷包在腰间——只是好奇,好奇。”

“哦。这荷包不是我的。”宇文疆听完,又回归帝王冷漠的模样,“其他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

所以——姜衡根据小皇帝的言行猜测——他是以为这是……罗清影的东西吗?

难不成荷包是在晋王府丢了的?

他们三人有交集的地方也就是那儿了。

姜衡想起那晚,为了引罗清影去后花园而假作信笺,这说出来都该杀头抄家的罪孽,罗清影只需要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此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但好在,罗清影不会说。

姜衡直觉,罗清影不会和钟无缺说自己与皇帝约着见面的事,而若是皇帝找她问当晚怎么失约不见了人影,她也不会提及姜衡——因为只要说了姜衡,就会不得不说到钟无缺。

整件事就这么危险而微妙地平衡着。

罗清影的心情应该也挺复杂的吧?

……

姜衡在胡思乱想,桂兰芝在生闷气。

……二哥哥的这个朋友怎么如此无礼?

桂兰芝本来还为桂诣川感到高兴,听了宇文疆的话不禁皱眉,看桂诣川也不说什么,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又绽开笑颜。

“哥哥,还有这位蒋公子,你们还没吃饭吧?”桂兰芝热情地指着桌上的菜,“我们点的都是这家的招牌,你们快尝尝啊。”

长居深宫的宇文疆没吃过西南菜。今日郑相请假,感觉脖子顿时松快了的小皇帝,下了朝就偷摸出宫,叫了桂诣川,一路策马直奔罗清影寄住的地方——哪知罗清影却不在。

大中午头的这是去哪儿了?

罗的大伯没说话,他旁边碾药材的伯母却说话了。

“她刚离开不久。”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门上站着的两人,露出一丝让人浮想联翩的讥笑。

“和另外一位公子,有说有笑的……那人呐,来得比‘这位’公子还频繁呢。”

……

宇文疆一肚子闷气。

自七夕宴后,十多二十天了,他就再没见过罗清影。并非他抽身不开,而是寄出去的信没有回音,亲自登门又被告知不在。

现在又说有另外一人时常来找她——比他来得还更为频繁。

……这是怎么了?

清影,不是对自己忽冷忽热,而是……

他不愿多想。

心情不佳的小皇帝,浑浑噩噩地走进了一家菜馆,哪知就遇上了姜衡和桂二的妹妹。

他瞥了眼喜笑颜开的少女,仿佛才闻到空气中的酸香,一下子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

“……这是什么?”

宇文疆好像才想起自己走进的是一家菜馆,眼前这些红红绿绿颜色鲜艳的菜肴,在炭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他看不出那些都是什么,但感觉分外有食欲。

“这是酸汤鱼。”桂兰芝介绍。

“……鱼?”

宇文疆看着那红红的一片,很难分辨出鱼肉来,但还是执起筷子,夹一块入口,顿时辣味如痛觉,刺激着他的口腔和咽喉,他连声咳嗽,一脸惊慌——

“毒!咳咳……这有毒……”

他指着嗓子对桂诣川咳道。

桂诣川连忙递水。

“……蒋公子,这是西南特色的美食。”他边说边看了桂兰芝一眼,姜衡却没见到责怪,“大原西南潮热,当地百姓好种番邦传入的‘辣椒’。食之口舌炙烫,体感发热,但只要发了汗,就会十分舒爽——蒋公子不如体会体会,说不定会喜欢上这种感觉。”

……

这桂诣川和皇帝的关系是真铁啊。

自己妹妹让皇帝出糗,不仅不阻拦,还笑眯眯地跟皇帝说多谢尝试,说不定能喜欢上这种受罪的感觉。

皇帝灌下整整一壶茶,好不容易理顺了气,瞪了桂诣川一眼。

他不着意地咽了咽唾沫,方才食物的辣味散去,鲜香酸咸仍在舌尖停留。

他又夹了一筷子。

宇文疆后来又去了一趟医馆。

这回刚好碰上了往回走的罗清影。

她只身一人,眉头深锁,情绪与此时的宇文疆截然相反。

“清影!”

宇文疆可管不了这么多,像个热情的乡野小子,直接奔了过去。

“啊。”

罗清影恍惚抬头,发现是宇文疆,慌忙行礼。

“……皇……”

“上”字还没说出口,被宇文疆扶住双臂。

“嘘。”他说,“行什么礼?再说了,宫外就叫我蒋公子就好了——或是一田。”

宇文疆不仅给自己化姓为蒋,还分拆了“疆”字的一部分,自称“蒋一田”

——他曾自豪地和桂诣川说过,自己的这个化名,就是喻义天南海北,天下唯有大原,以“宇文”一姓的土地。

桂诣川当时还大胆打趣——“皇上,那怎么不叫‘蒋一土’呢?”——毕竟若要拆,这“疆”字里也是有个“土”字的。

“……上一边去。”皇帝骂开了他。

对于桂诣川,他总是分外包容,一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二则是因为整个京城,没有人会这样跟自己开玩笑——哪怕是在私底下。

他希望罗清影能那么叫他——一田、一田。

“……蒋公子。”

罗清影垂下眼眸,眼睛扫过周围,杨柳堤旁,石板桥下,行人并不多,她低声问:“……您怎么会在这?”

今日稍早,她才与钟无缺吵了一架。

自知道了钟无缺的真实身份和甄山帮真正的意图后,她毫不犹豫地主动提出会保守秘密。

共同的秘密能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她向钟无缺充分展示自己对他的赤诚和爱意,这段日子宇文疆的信件则被她尽数收进了箱底。

可是钟无缺却没有如她料想的给予回应,而他在处理事务的时候,总会将自己委婉地拒之门外。

她认为这是他对自己不信任的体现,在见到钟无缺拿着姜衡的密报独自回房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吵了一顿,然后不欢而散了。

再然后,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宇文疆。

……

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宇文疆想了许多,决定跳过探问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还有她大伯口中那位公子是谁的问题。

“那天在晋王府,我去后花园找你。”他拽下腰间的荷包,“不知道是不是我去得晚了,没见着你,但捡到了这个。”

他将那只双兰荷包递了过去。

罗清影不明所以。

“这……不是我的。”她说。

“不是你的?”宇文疆感觉手僵了,“可、可是……侍女说你在那,我到了以后就、就……”

这么说,他是捡到了别的姑娘的东西?

还拿了来给她?

“什么东西……”

宇文疆忽然感觉荷包烫手,就要把它往地上扔。

罗清影按住了他的手。

她脸色有点不好,盯着荷包目光不善。

“……这个荷包给我吧,蒋公子。”他说,“我知道是谁的,让我还回去吧。”

……她知道这荷包是谁的了。

过去和钟无缺说到的话历历在耳——藏着糖的荷包、一同长大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呢?她问。

她想起钟无缺沉默片刻后,告诉她小姑娘不见了,他们已经多年未见。

——或许死了吧。他说。

死了?

罗清影看着这只破旧的荷包,心中苦涩。

小姑娘不就一直在他身边吗?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宇文疆看着失神的罗清影,不由问:“是谁?”

“……”

罗清影将荷包收起。

“陛下。”她看看左右,矮身行礼。

“时候不早了,清影……清影该回去了,您也是。”

……

望着罗清影离开的背影,宇文疆脸色青白。

“圣上。”

桂诣川从旁上前,“确实该回宫了。”

太阳已经西斜,宇文疆觉得自己内心一片苍凉。

“诣川。”

他说。

“你去查查,今早和清影一起那个男的是谁——知道的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