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展厅出来,高以柔买了束花回家,假期结束她也要飞回京市律所上班。
林梅做了一桌菜,都是高以柔爱吃的。
饭桌上,母女俩寒暄了几句,饭后,高以柔将碗筷拾起厨房,出来看到倒扣在茶几上的书。
“怎么还在看《月亮与六便士》?”
她暗自嘀咕,林梅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你觉得这本书主要讲什么?”
她不假思索回答:“理想与现实,面包与远方,大多数人都困于现实里的面包,理想如同高悬的月亮遥不可及。”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实现了吗?”林梅扶着高以柔的肩膀坐了下来柔声问。
高以柔眸子明显暗下去。
她的愿望啊,是一家人永不分开。
“当律师呀,正在实现了。”
高以柔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开心,律师不是她理想中那样是惩奸除恶的武器,在工作的开展中她碰到过无数壁,被Andy姐苦口婆心劝导过多次。
“做律师不能太自我,你想要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想要什么,重要的是保障当事人最大权益。”
她忽然明白母亲缘何对自己冷淡。
“妈妈,你说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我觉得啊,是一种勇气,一种从头开始的勇气。”
她望着林梅脸上愈深的纹理,染色剂掩盖下的白发,心里酸溜溜的。
“对不起,我不该不问你的想法就自作主张。”
她从始至终都没问过母亲怎么想,想要什么,自顾自地瞒着家人把事情曝光到了网上。
这个事情埋在她心底太久,一次性解决良心才能得到安慰。
纪轩说她太自我,自我到以为能悄无声息解决所有问题。
林梅慈爱地抚摸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样。
“没怪你,是妈妈自己走不出来。”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一一不要自责,要好好的。”
林梅得知女儿比自己还要更早知道前夫不忠却选择隐瞒时,被背叛的无力感席卷上来,她最疼爱的女儿选择了帮她的父亲遮丑。
可那时候高以柔才16岁,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能指望她做出什么选择?
“听说纪轩要出国了,你们怎么打算的?”
高以柔身体一僵,躲避林梅的视线拿起书翻了翻。
“他去他的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吗?”
高以柔闷声摇头。
“一一,不能因为我跟你爸爸婚姻的不幸就惧怕进入一段感情。当然,如果你已经确定这辈子独身,妈妈也支持你,不过,你和纪轩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事情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两人的拧巴,林梅都看在眼里。
得知父亲出轨的那一刻起,高以柔就知道她的爱情观会出问题。
她以为喜欢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就像她第一次见陈树青一样。
可她又没那么喜欢陈树青,接近他的目的都太明确。
她明白这是一时见色起意,如同每天看帅哥视频,眼睛一亮又一亮。
时间又模糊了两人的情感边界,她以为自己不喜欢纪轩,不厌其烦地给其介绍女生,直到纪轩真的答应。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心脏有种钝刀子割肉的痛感,一片一片,锯得缓慢,疼痛也来得缓慢。
她也开始谈恋爱,抱着120分的警觉,查手机,看聊天记录,又前后注册了五个小号,在不同的社交平台引诱男朋友。
男友通过了忠诚测试,却在发现所有都是她策划后提了分手。
她不理解,明明都通过了测试为什么要离开?
丝毫没有心痛。
纪轩的小女友也问过她类似忠诚的话题。
她第一反应:“他不用查,我了解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说完,酸酸涩涩的疼漫开。
她最相信纪轩了。
可他们不能相爱,相爱就不能信任。
后来,她去面试,误入传销,要拉朋友入伙,纪轩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地转了钱。
他们不知道两人的默契,自然也不知道两人里应外合。
纪轩带着警察找上门,她眼眶一热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
纪轩也分手了。
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继续以朋友的名义陪在对方身边,就在纪轩以为他快要够到她时,高金水出了事。
高以柔的不安全感再次爆发,她不知道什么该相信,也觉得谁都不可信。
一年又一年,在今年,纪轩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一刀两断,从此不复相见,他此去国外,不再回来。
要么在一起,他留在京市与她一起工作。
纪轩太清楚自己,他根本没办法和她只做朋友,这么耗下去,他也没法和别人谈恋爱,心猿意马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他给了她三天时间。
现在还剩一天。
此生不复相见。
成双说:“就算你们是朋友,以后也会不复相见吧,我跟你都是女生,一年才见几次?”
“他要有老婆还天天和你这么好,那不就不是他了吗?所以你们就是会散,迟早的事。”
“反正如果都是不复相见,那为什么不试一试?”
高以柔猛然惊醒,订了当天返京的机票。
*
加完班到家已经九点,江溪越洗漱完刚躺回床上,孟佳佳的视频就打了进来。
孟佳佳毕业后回了泸南,原因有二,其一她男友不愿意南下,而她在北边待得很不习惯,其二,她父亲胆囊出了问题,封控期还住了两个月院,而她始终没找到机会回家。
和父母的积怨无法消除,可牵绊也没法剪掉。
孟佳佳不得不承认,她想家了。
行李一收,她干脆利落回到泸南。
她的朋友散落在全国各地,除了新认识的伙伴,最近的江溪越也隔了将近400公里。
“给你讲个惊天八卦!”
江溪越举着手机缩进被窝。
这个八卦很俗套,一个女人在大学期间做了一个富二代的小三,逼宫上位后在公司做副总,能力惊人,还为富二代生了俩小孩。
不过女人很奇怪,大夏天也是一身长袖,直到前两天才破了案——她遭受了丈夫的酒后殴打。
江溪越只觉得唏嘘,做小三有错,被家暴又惨。
“这个八卦的主人公你认识噢,就是高一欺负你的那个人!”
收到孟佳佳发过来的照片,她手机差点滑落。
真的是刘霞菲,她一身香奈儿背着lv,手里抱着小孩,很干练但又难掩憔悴。
“这叫什么,这叫恶人有天收!”
脑海里涌进了十多年前的恶语恶行。
她承认,刘霞菲遭遇家庭暴力这事让她有瞬间的畅快,畅快过后又觉得可悲。
不过对方应该甘之如饴,做到了阶级上的跃迁,完成了她母亲的愿望,过上了理想中富太太的生活,还不忘在职场上闯荡。
至于手段以及引发的家暴后遗症,自己选择走捷径,那有再糟糕的后果她也该受着。
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她是否不耻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知道?”
“她老公公司是我们的乙方,今天和乙方代表见面就有她,我看到名字觉得熟悉,后来确认了才去查的。”
“她钻了趁着富二代前妻不能生育的空上的位。”
“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江溪越笑了。
“那段日子不能想,一想就痛苦,不过我很早就释怀了,她不要再来犯贱,不然我会一并清算。”
“我确实希望她过得不好,可不是家暴的不好,具体是哪样的不好我也说上不来。”
“我懂你的意思,你还是太善良了,反正我挺幸灾乐祸,你当时就该告诉我,我从一中打的过去给你撑腰!”
江溪越哈哈一笑,和孟佳佳又扯了半小时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挂了电话,房间里安静得很。
今天是周五,陈树青还没回来。
婚后一年,陈树青在江溪越公司附近全款买了套三,这里的房价相对便宜,基础设施也完善,她上下班也方便。
他住公司员工宿舍,周末和节假日才回来,不过,这段时间研发赶进度,他已经连轴上了三个周的班。
江溪越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用电脑连上蓝牙音箱播放音乐。
仔仔摇着尾巴从厨房晃进来,两步跃到江溪越脚边蜷起身子。
这是两人搬进小区后捡来的狸花猫,养了一年多,很亲人,爱上床,江溪越常关着卧室门不让它进。
她弯腰把猫抱进怀里,听着歌缓慢合上眼睛。
陈树青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被迫加了两小时班的不爽烟消云散,他放轻脚步,把买的小花篮放在桌上,包放沙发,慢慢把猫抱起来。
仔仔睁开眼又闭上,直到它被放回自己冰冷的猫窝。
陈树青准备抱她回床上,她却睁开了眼,跪坐起身环住他的腰。
“你终于回来了!”
“嗯。”
“怎么不回房间等我?”
她小声抱怨:“你这哪里是双休,一月休两天的双休吗?”
“这次能休四天,周一周二调休,加不动了。”
这周新品上市,他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桌上的花篮小而精致,她笑着问:“你在哪买的花呀?”
“地铁门口啊,我看那么晚了叔叔还在营业就买了,日行一善。”
江溪越直起身环住他脖子,在脸上吧唧一口:“日行一善的奖励。”
他低下头去寻她的唇,一只手熟练地顺着衣摆往上解开扣子。
“你还没洗澡!”
“一起啊。”
“我洗过了!”
“我又没看到,不算。”
......
......
日子总是忙碌、平淡又充满期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溪水长流,四季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