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憬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现在心里都在想什么,想都不用想的便回绝了。
“你如今身子还没有养好,脑子里就别整天想这些东西了。”
这些天夜里二人只是相拥而眠,半点其他事情都没做,为着她的身体考虑,裴憬心中半点邪念都没有。
宴倾嘟嘴。
“府上的大夫和太医都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非你偏偏说我身体不行,我身子到底如何,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裴憬汗颜,在她额头敲了敲。
“想都别想,如此大的事情哪能试一试?”
他起身,干脆利落道。
“我也知道,就算我不答应你,你心中也会一直惦记着的,并且今晚上我们谁都别想睡安稳。”
so?
宴倾听他继续开口。
“所以今夜我回去睡,等半月后大婚的时候,你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大婚之前我们分房睡。”
呀!!!狗男人!!
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宴倾泄气一般也懒得追上去了。
第二日醒来,宴倾推开门一看,小院里已经有了些其他的动静。
望着那些个进进出出的人,她懵了一瞬。
“搬家?”
裴憬卷着袖子从门口进来,给她递来几个册子,宴倾打开一看,是大婚流程。
三书已备好,先前裴憬派人前去知会段非晚的时候就已经交换聘书,至于其中经历了什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六礼纳采、问名、纳吉已好,接着便是纳征,也就是过大礼,是男方选定吉日到女方家中订婚。
如此短的时间之内还想来往两国,肯定是不太现实了,裴憬便宫中拟了京郊的温泉行宫的房屋地契,以天子赏赐之名过在了宴倾名下。
宴倾打开地下的册子一看,就是温泉行宫的地契,嘴巴瞬间张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是什么操作?
把皇家御用的行宫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裴憬见她盯着地契,有些心急的催促着。
“昨日走的匆忙,忘记告诉你这件事了,你大哥大概两三日后就会过来,到时候纳征礼就在温泉行宫办。”
宴倾身上还穿着睡袍,站在原地干瞪着眼睛。
大哥?这位传说中的大哥,她都没怎么听过关于他的事情,怎么忽然间就要来这里……
但宴倾也能理解,毕竟是写进礼仪里的三书六礼。
裴憬心中在意,哪怕其中有任何一个环节随意敷衍了过去,往后也必然会觉得缺憾。
她叹息,继续往后看。
纳征之后的请期就是定下完婚时间了,上面写的是四月十六。
等那一天到来之后,裴憬将带着迎书前去温泉行宫迎娶。
宴倾的聘礼自然不少,有个单独的册子专门登记了,先前段非晚给的那些钱财作了她的嫁妆,此外裴憬还给悄悄添了不少。
和大理书信来往的这段时间,对方执意又另外备了嫁妆,两三日之后由大哥段桑榆亲自送来,安置在温泉行宫。
到时候一旦出嫁,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了。
最底下还有一个更厚的册子,宴倾打开一看,全是眼花缭乱的酒楼名字。
她瞪着眼睛往后翻,这每一家酒楼,都登记了席面具体的菜色、人数和预估的桌数。
“你这是要干嘛?”宴倾举着册子抬头看他,“怎么有这么多人要邀请?”
她最头疼这个了,以前家里有红白喜事记账之后,人情都得对照着上面的金额还回去的。
时间如果往后间隔的久了,货币贬值,还得多给点。
裴憬嘿嘿一笑,有些憨傻。
“我总想着把场面办的大一些,仔细想了一下,反正原本也并不缺钱财,这么多钱握在手中也花不完,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以府库钱财宴全城,共贺大婚。”
宴倾:“……”
全城。
全程!!!
宴倾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疯了,真是疯了,成个亲先疯的人居然是裴憬。
就知道她心中不太愿意,裴憬凑近过去,小声嘟囔。
“花不了多少钱的,我去订婚宴的席面,酒楼的那些掌柜给的大多是成本价。”
宴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抱着几个册子双目无神。
“你开心就好。”
怪不得府上有个管钱的孙管家,这钱要是裴憬自己管着,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子挥霍啊。
转头宴倾便看到了孙管家。
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后,站在原地尴尬一笑,很是无奈。
显然他也已经劝阻过,对这件事情发表了一些意见,但最后并没能扭转。
宴倾扶额,眼看着今天就要搬去温泉行宫暂时住着,便立马回去收拾东西了。
自己屋里大多是些棋类的书,她去了裴憬书房,从书架上找出来一些管家的财经类的书籍,打算连夜补习。
而此外,裴憬还邀请了一个很特殊的人——刘衍。
最近几天才刚刚得到他停留在京城中的消息,大致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到时候顺其自然的见一面。
若是不满意他继任皇位,往后再慢慢挑选就是了。
——
这一趟来温泉行宫,宴倾才算体会到了这宫殿真正美丽的地方。
没了大片白雪覆盖遮挡,那些开的极其艳丽的红梅也过了季节之后,错落的瀑布化了冰冻,重新流淌。
天上雪白的云朵好像近在咫尺,层层日光照射出来,整个行宫一片春意盎然。
而那瀑布底下的水池极为清澈,远远看过去,竟然好似空无水流。
身后的人正在搬着东西,宴倾一脸惊叹地蹲了下去,伸手抄了一把冰凉的水。
居然是真的有水,太清透了。
三三两两的小鱼在其中游荡,容易给人一种凭空飞着的感觉。
如果不是瀑布一直在流下来,水面一直泛着小小的涟漪,宴倾说不定真的会看错。
旁边的小池子里还倒映着天色,一眼看尽蓝天白云。
裴憬见她玩水,伸着袖子就去擦她的手。
“你现在不能沾这些凉的东西,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的。”
也不至于娇贵成这个样子吧?宴倾抿唇,随他擦拭。
把东西都布置好之后,宴倾便又忍不住去了参商殿的温泉边上。
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历历在目,其实这里承载着的并不是很快乐的记忆,但意义不一般。
红帐春宵,灯融暗影,热气蒸腾。
再往里走,偏殿还维持着以前的摆设。
依稀记起那夜红裙一舞,腰坠铃铛,苗银掉落。
从偏殿的窗户往外看,裴憬立于檐下,一如几月之前他料理刘彦一般。
只不过如今这里热闹了很多,多了些烟火气,繁华之下多了一些家的味道。
裴憬恰巧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绕到了窗前看着她,四目相望许久,裴憬是率先忍不住叹气的那个。
“以前夜里抱着你入睡也是好的,总觉得心里安稳又踏实,这么久以来,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
裴憬伸手,拉住了宴倾的手。
“纳征礼之后,你还要在这里住半个月,按照规矩,在婚期之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宴倾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太敢说。
以前最不爱守规矩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循规蹈矩到这般地步。
他不是连自己在外的名声都丝毫不在意的吗,随便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也照样在做。
作恶十几年,现在乖的不像话。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宴倾低头看着他,到底忍不住开口了。
“你若是想悄悄来找我的话,我倒可以配合一下,逃开我大哥的视线和你私会。”
裴憬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立马严肃了许多,义正言辞的摇头。
“不行,这样做不合规矩,女儿家也不能这个样子,往后如果传出去被人知道了,是会坏了你的名声的。”
这话直戳宴倾笑点,她失笑,扶着窗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笑完之后,一看裴憬还是严肃的板着张脸,宴倾便也答应了下来,让他先忍着点相思。
等真正的大婚仪式走完之后,二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了。
往后将肩上的重任卸下之后,就在那辆豪华的马车里面住着,周游天下不是梦。
裴憬这两日暂且住着,因为段桑榆就快到了。
他们兄弟二人的名字取自“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原本是大理先皇一番感念之时写下的句子。
后来仔细一看,用来给两个孩子作为名字最适合不过。
所以长子为桑榆,次子为非晚,皇后嫡出的小女儿本应取名柠月,寄托了些美好的祝愿在里面。
可皇后崩逝,原本定好的名字终究没有用上,取了个“倾”字,冠上了宴后的姓氏。
宴家也是书香传家的世家大族,不过为人处事多是低调为主,很少和官家的人打交道。
当年族中女子成了大理君后,一族的人几乎都销声匿迹了,不愿招惹是非。
宴倾在这里流落多年,从始至终并未有人寻找,其中也有些这个原因。
上次已经见过了一个哥哥,对这个大哥则是没什么太大的期待。
他似乎带着不少人来的,但真正带上山腰行宫的,只有一小队大约二三十人,全都穿着整齐铠甲。
宴倾和裴憬站在门口等着,她忍不住踮脚往前看了一眼,这位大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太大的孩子,只到他胸口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叫段漾的那个小侄儿了,裹着一件毛茸茸的衣服,白嫩嫩的似乎还挺好看。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小孩子,可一行人到了眼前的时候,宴倾干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和小侄子四目相对。
比她还要高了一些……
至于身高上的这些错觉,完全是因为段桑榆太高了
裴憬身形在男子中已经算是上乘,一眼看过去都能觉察出他身形修长,而段桑榆比他还要高一些。
如此也就算了,个头上带来的压迫感远没有身体上的大。
听闻他是个常年征战的将军,如此一见,恐怕他的那些对手见了他都得吓破胆。
近两米、双开门肌肉男、糙汉一个、不怒自威,这是宴倾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身上穿着的铠甲表面有些划痕,看起来并不是新的,应该已经陪伴他征战沙场多年。
几处关节的地方包裹了一些皮草,看着质地和颜色,宴倾猜测应该是狼的,脖子间那条尾巴做的围脖最明显了。
虽然是个糙汉,但全身上下最不可忽略的就是这张脸。
五官立体英气,剑眉星目,眼中锃亮有光,锋芒毕露,一点都不丑,反而好看的出奇。
率先开口的人是裴憬,他语调冷冷,先前就已经写信和这位大哥“问候”过了。
“进来吧。”
“嗯。”
好冷的一个字,宴倾跟着裴憬往里走。
他和段非晚倒是两个反差的极端,一个生的过于俊美,一个真的过于孔武。
应该正是有这份基因在骨子里,这个叫段漾的小侄儿才会长得这么好看。
软萌萌的像个小包子……呃,大包子。
里面下人已经收拾好屋子,迎着他们进了后山的住处,接着段漾便自己安排人去随他取嫁妆来了。
他一走,裴憬落座在堂内,热茶奉上,宴倾便也跟着坐在了他身边,看着对面这位陌生大哥。
他似乎始终都不太高兴,拉着一张脸,眼下只是抬眼扫了他们,冷冷道。
“你提出的条件,我们兄弟俩人都已经答应了,那你手里面握着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可以销毁了?”
啥?宴倾一头雾水。
裴憬不紧不慢喝着茶,片刻之后才开口。
“我只答应你们不会拿出来,更不会让天下人知道这件事。”
“但为着两家利益关系永久存续,也是给自己留一道保命符,这样东西我会永远握在手中,你们一旦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个秘密会被全天下知晓。”
宴倾凑近,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段桑榆其实外表能看出已经很生气,额角青筋暴起,始终压抑着怒火。
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喝了口热茶,把火气压了下去,点头颔首。
“好,就这么说定了,谁也别越了今日约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