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舜华的话,李九标望向王安,这条船上,王安的职位最高,这时候,得听他的。
王安说:“靠上去!”
水师的福船, 比那艘倭国商船大了一倍不止。
福船渐渐靠过去,就像一个彪形大汉,慢慢的走近一个小孩,极具压迫感。
待到近前,李九标居高临下的喊道:“ 呔!倭寇,又来我大明抢劫,快快上来受死!”
那商船上一人用汉话喊道:“军爷,我等是商人,不是倭寇,我等是来贸易的。”
王安说:“放个吊篮,把它吊上来,隔得太远了听不清。”
李九标喊道:“叫你们管事的上来说话,不要耍滑头,不要敢逃,否则,老子的船撞你一下,你们全都得喂鱼!”
那商船上的人,商量了半炷香的功夫,李九标已经不耐烦了:“再不过来,老子要撞了。”
那船上的人喊道:“军爷勿动,这就来了!”
顺着缆绳爬上来的,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然黑瘦矮小,却十分健壮,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海上的太阳晒得油光发亮。
李九标见上来一个小孩,发怒道:“倭人果然狡猾,你说话能算数吗?”
那人却说一口流利的南京官话:“禀大人,小人正是那艘船的管事,可以做主。”
李九标望向王安,王安望向王衍爵和舜华。
舜华只好说道:“你既与中国海商做生意,可有中国名字?”
那年轻人望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回道:“禀大人,小人有一个中国名字,叫李旦。”
“李旦?你确认?”舜华吃惊地问,她打量着这个矮小壮硕的年轻人,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李旦?
“是的,小人阿爷给起的名字。”
“你交易好了吗?”
“没有,正准备交易呢,大人的船就来了。”
“你拿什么货品来交易?”
“回大人,银子!”
王安吃惊的问:“一船都是银子?”
李旦点点头:“大明的丝绸很贵,一船银子,换一船丝绸。”
王安和李九标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拢。
王衍爵沉声说道:“尔等在我大明的领土交易,按例该向我大明官府,缴纳商税。交了税,才会放过尔等。”
淑华心里感叹:太善良了!
那李旦听了王衍爵的话,脸上的表情,先是呆滞,然后惊喜,最后是感激涕零,他立即跪下:“禀大人,小人愿意缴税!”
这人要真是,历史上那个李旦的话,倒是一个结交的机会。
舜华指着身后的那条海船说:“既是交了税,就容许尔等交易,我们的船上,也带了丝绸,你可愿意交易?”
李旦被大明水师摁在海面上,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
又听说,大明官军只是收税而已,李旦已经是千肯万肯。
现在,听说还可以买到丝绸,简直是意外之喜,这一趟贸易,终究是有钱赚的。
“回大人,小人愿意交易。”
舜华看向王安:“王公公,你看收多少税合适?”
一只手伸出袖口,暗暗向王安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百……”王安话没说完,就被舜华打断了:“我家大人说的是,三成的税额,你先把税交上来。
然后,才允许你们,跟后面的商船交易其他商品。”
李旦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把税银交上来。”
李旦回到小船上,用竹筐装着银子,系到缆绳上,示意福船上的人拉上去。
李久标看见钓上来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出发的时候,王衍爵告诉他们,这次出海,收到的商税,有一成会用于给他们的奖励。
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收到六筐银子。
王安也没有想到,海上的税收,来得这么容易,他立即吩咐随行的锦衣卫,把这些银子,统统搬到他住的船舱里去。
商船这边,刚出海的时候,于兴和他的小伙伴们,也吐的东倒西歪,昏天黑地。
阿忠悄悄地问于兴:“咱们会不会死啊?这海上到处都是水茫茫的,我们害怕!”
于兴也害怕,但他是头领,不能在小伙伴面前露怯,便发作道:“哪里会死?大小姐还在前面呢。
大小姐都不怕,你们一群男伢子,还怕啥?”
过了几天,众人渐渐适应了海上的生活,都跑到甲板上来玩耍。
今天,他们也被大明水师船上的佛朗机炮,发射时那震耳欲聋的响声惊呆了,耳膜震得生疼。
船长助理袁鸿舰,到底在海船上,听过水手们的传说,及时的捂住了耳朵,才没有受到伤害。
他对于兴的团队说:“记住了,下次再看见开炮,先扯团棉花塞住耳朵,否则,多震几次,你们就要变成聋子。”
周掌柜看见前面船上传来的讯号,知道是允许他们跟倭人交易。
他很奇怪,大明的水师,已经完全制服了那艘倭船,为什么不抢了他?还容许他来交易。
这样善良,在南海上行不通啊。
要是调换角色,倭人早把他们的人杀死、货抢光了。
王衍爵和五安,同舜华一起站在船尾,看着他们交易。
王安也不是外人,舜华不用避他。
他招呼周掌柜过来,对他说道:“那个叫李旦的年轻人,请周掌柜好好结识他,将来自有用处。”
周掌柜点点头,知道两位东家,想搭上东洋这条商路上的线。
那李旦见了周掌柜的货,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
上等的丝绸,黄澄澄的铜钱,都是他梦想的交易商品。
双方很快谈好价格,潞绸十三两一匹,青缎九两一匹,杭纱五两一匹,全都在收购价上加了五倍,这还是因为要交好李旦,低价卖给他的。
周掌柜最想交易的,其实是铜钱。
这时候的大明,一两银子,换七八百枚铜钱。
而在日本,一两银子,能换到二百五到三百枚铜钱,这一来一回,就有五六百枚铜钱的差价。
出发的时候,舜华就悄悄的告诉他,遇到倭国商人,第一个跟他们交易的商品,是铜钱。
李旦见周掌柜给他的价格,比大明的海商还要低,简直欣喜若狂。
周掌柜说:“老夫的这个价格,是为了交你这个朋友,以后,老夫会定期到东沙岛,希望与李船主,做一个长期的交易。”
李旦痛快地说:“周桑,是一个实诚的人,李某也希望与周桑长期贸易。”
周掌柜以每两银子二百五十枚的价格,把船上的铜钱全部卖给了他。
望着周掌柜商船上的丝绸和茶叶,李蛋的双眼喷火,只恨自己带的银子太少,不能全部买下
双方悄悄约定了下次交易的时间,就结束了交易,扯上船帆各奔东西。
王安的船,在东沙岛补给了一些淡水,就继续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