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雷赶了一架骡车过来,舜华让两位老人家坐车,自己和袁大雷边走边聊。
“去年,边开荒,边种些豆子和水稻。
水稻收获后,基本做到了自给自足。”袁大雷有些骄傲,这一大片地方,相当于三个袁家村大,都归他管。
去年边开荒边下种,随手丢几颗豆子,就收获了上万斤黄豆,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豆子。
这些都是在他的领导下种出来的,他相当有成就感。
他指着接天连地的麻田,对舜华说:“舜华妹子,今年这麻种得迟,只收一茬麻。
明年,可以收两茬麻,你让人种这么多,怎么卖啊?”
袁四爷欢喜地用大嗓门问道:“是啊,华姐儿,怎么卖啊?做缆绳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舜华说:“大雷哥别急,先把麻砍下来,处理成粗麻,运回码头镇,到时自有用处。”
在袁家村与码头镇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垭口,凤凰溪流经垭口的时候,有十多米的落差。
如果在凤凰溪上筑一条水坝,就可以把溪水的落差提高到二十米以上。
前年因为抗旱,在杨家湾那里挖了条引水渠,可以保证稳定的水流。
舜华计划,在垭口下面,建一座水力纺织厂,用来纺麻,织麻布。
她织的,不是做衣服用的麻布,而是编织包装用的麻布袋。
这时代,在江南地区,早已有了水力大纺车。
舜华居住的璇子巷,就是纺织机械、配件和人才的专业一条街,她启程前,就给谢掌柜安排了任务。
打听璇子巷里,哪家卖的水力纺纱机最好?哪家有能力建造水力纺纱作坊?
还要招募,能用机械纺麻织布的师傅,高薪聘请到袁家村来,教会一个徒弟,舜华绝不吝啬奖励。
几人边走,舜华边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那垭口下面,是码头镇的地方,大爷爷,与码头镇的人打交道,还要您老出马。”舜华说。
“老四,你回头打听一下,那块地是哪家的?咱们先买下来。”
袁族长立即进入角色,开始规划起来。
袁四爷表示回去就办。
舜华说:“咱们办工厂,少不得到县衙备案,新来的县尊姓啥?有没有吴知县好说话?”
袁族长想到,他与吴知县结交,就是在凤凰山重阳诗会上。
前年干旱,去年赈灾,袁家村有两年,没有举办凤凰山登高诗会了。
“要不,今年恢复凤凰山登高诗会?”袁族长说,“咱们也给新县尊,一个结识全县乡绅的机会?”
吴知县,就是在凤凰山登高会上,结识了瑞昌乡绅,三年知县下来,年年评优,转调时还升了两级。
舜华说:“这事,大爷爷安排,只是,今年舜华帮不了您老人家了。
这边事了,我还要去陈家村,组织一批茶叶,运往南京。”
袁族长不在意地说:“有了你写的那个备忘录,今年女宾这边,就让你钱婶子出头。”
舜华出主意道:“大爷爷还可以,邀请林姐夫和棋姐姐回来做客,林姐夫可以帮您陪客,棋姐姐可以给婶子打下手。”
“这个主意好!”袁大雷点头赞同,又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华姐儿,苎麻的问题解决了,豆子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
他还讲了一个冷笑话:“总不能叫咱们袁家村人,天天吃豆腐吧?”
袁族长和袁四爷都笑着点头同意。
袁四爷说:“撑船打铁磨豆腐,做豆腐最辛苦的,就是磨豆浆,磨粗了,出货少,要磨细,简直要累死个人。”
舜华想了想,既然水力纺织厂都能建造,再建个水力磨坊,有何难的?
“那就再建个豆制品厂呗,用水力磨坊磨豆浆,制成豆干,再熏制好,保存的时间更长,可以销到更远的地方。”
袁族长说:“听说你家做豆腐,周阿公家今年喂了十几头肥猪。
真要建个豆制品厂,得喂多少肥猪啊?”
舜华还真没考虑得这么深,听了袁族长的话,心想:是啊,难道还要建个养猪场?
哎玛,越整越大了!
发展到这一步,舜华也没想到,诸事都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了。
现在是各种事情,在推动着她往前走。
“行,到时候,在大雷哥这里建个养猪场,咱们好好规划一下,猪粪可是浇地的好肥料。”
舜华后世去过养猪场,太臭了。
她可不愿意让茉莉飘香的袁家村,再飘散出另外一股味道。
袁大雷是个急性子,舜华和袁族长难得来一次,他当即就要带两人,去选建猪场的位置。
袁四爷说:“豆子还在地里,厂子还没建起来呢,你就想着养猪,这孩子 ,是馋肉了,哈哈哈。”
袁大雷嘿嘿笑着说:“我先留起来,省得给人开垦了,不好收回来。”
几人从大堤上下来,走上田野之间的小路。
田野上的路也分大路和小路,大路六尺,能走牛车。小路只有三尺,既是田埂,又是田间道路。
“还有多少荒地没开?”舜华问,“招了多少佃户?”
袁大雷如数家珍:“荒地开了六成,现在有八百多户,七千三百多人,大部分是河南来的难民。
也有咱们瑞昌县的,被吴知县派到咱们这里来,以工代赈的那些人中,家里没地或田地少的,也来租地种。
对了,袁五爷那个外孙,谢阿牛,和他堂兄一起,租了两百亩地呢。”
说到这里,想起秉哲兄弟,在族学里,被这个谢阿牛带人打伤,进而失学的事。
袁大雷生怕舜华还记恨谢阿牛,便又说道:“说起这个谢阿牛,这两年真是长大了,干活不要命,长成一个壮劳力了。”
舜华哪有时间记恨别人,何况,秉哲兄弟已经在白鹿洞书院读书。秉哲已经考上秀才,这其中,也有谢阿牛的一顿拳脚的功劳吧。
袁族长说:“也好,不枉他阿公阿婆疼他一场。”
袁四爷对五房的话题不感兴趣,低下头去年田埂上种的豆子。
他摘下一个饱满的豆荚,剥开看里面青色的豆子,欣慰地说:“托老天爷的福,今年的豆子长势不错。”
舜华想起老人家的下酒菜,便说:“四爷爷,下午给您老摘一筐,拿回去用盐和八角桂皮一煮。
软烂入味,下酒吃,比胡豆好呢。”
袁大雷一听,忙叫田里正在干活的佃户:“田二,你捡饱满的豆荚,摘几筐,送到仓库那边来,给你算钱。”
那佃户问:“多少钱一斤?这青豆子,摘了可惜呢。”
袁大雷就转头望着舜华,舜华问:“豆子多少钱一斤?”
袁四爷:“码头镇上卖八到十文。”
舜华说:“就这个价,给他。”
袁大雷就对佃户说:“听到没有?你发财了,豆子晒干才卖八文……”
佃户说:“这位老爷明明说的是十文……”
几人都笑了,袁大雷说:“你尽管摘来,东家还能少了你两文钱?
真是的,豆子晒干才八文一斤,你这水湿的鲜货,就能卖十文,走狗屎运了。”
走到最后,几人上到一块坡地,选好了养猪场的地址,这才到仓库那边吃午饭。
舜华用盐,煮了一锅豆荚,散发着清香的青豆,果然是下酒的好菜,比炒的胡豆,软烂多了,深得袁四爷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