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国师带着黑鲶穿过院门,来到会客厅。
令他十分震惊的是,自己出去不过片刻,再回来,这会客厅仿佛一时之间被打劫了一般。他肉眼所及之内一片狼藉,甚至无法找出一处干净可以下脚之地。
玄虚刚踏进门的一脚瞬间收回,身子停在门口,忍不住抬手扶额,继而闭目眉头紧皱,两手的中指按了按疼得直抽搐的太阳穴,方才所见之景让他怒火中烧,好想将这条死鲶鱼碎尸万段。
好半晌,怒火略微平息,玄虚睁开猩红的双目,斜瞥了黑鲶一眼,言语深沉警告道:“如有下次,你就滚回深潭吧。”
似乎知道自己犯错的黑鲶低着头,不敢回话。
玄虚不知道的是,黑鲶其实是在骂他:一开始他也不想跟着来,但是自从发现自己身家性命都系在眼前之人身上,他只能寸步不离守着这道士。
黑鲶心想,他是懂如何拿捏自己的。
不知情的玄虚看着他沉闷不语的样子,仿佛自己重拳出击打在了软弱的棉花上,简直是心累至极。
他懒得在鸡同鸭讲,直接吩咐道:“明日替本座做一件事。”
黑鲶这才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玄虚,“嗯?何事?”
“引水,降雨。”
黑鲶一听引水,这于他而言就是小事一桩,“这有何难,为何要等到明日?”
“不该问的别问。”
玄虚拂袖离开,还不忘一字一句道:“将此地收拾干净,四处是污物,成何体统。”
玄虚走后,留下黑鲶独自站在会客厅,一人收拾自己捣乱留下的残局。
傲娇的黑鲶在心里默默吐槽:不就是吃他一点东西嘛?至于这么小气。
玄虚回到寝宫倒头睡下,惬意十足。
正在祭祀台上祈雨的皇帝以及众位大臣此刻的状态,倒是和玄虚的舒适形成鲜明对比。
祭祀台上,众大臣也不知到底应该祈祷下雨还是应该祈祷皇帝赶紧晕厥。三五成群在祭祀台上小心翼翼窃窃私语:“这雨,究竟何时才能落下?”
“无从得知啊。”一名大臣捏着衣袖擦掉又一次滑落到眼皮上的汗水,而后捏紧衣袖,将汗水拧出,水滴在炎热的石板上,呲呲作响。
要不是他聪明,在膝盖处绑上了棉花,恐怕此刻都成废人了。他现在对大雨何时降下已经不在意了,更在乎的是,皇上何时可以让他们休息。
站在一旁候着的小桂子连续收到好几名大臣的示意,迫不得已跨步走出,硬着头皮来到皇帝面前,上去劝道:“皇上,午膳时间到了。”
毫无应答。
小桂子在皇帝身侧跪下,弯腰侧身提示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仍是没有回答。
胆大的小桂子直视圣颜,这才发现,皇帝跪着都睡着了。
“皇上?”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皇帝,才将人叫醒。
“啊?何事?”皇帝艰难地睁开粘合在一起的眼眸,强光的刺激让他下意识用手遮挡。睁眼之后,好似更加难熬了。
“该用午膳了。”小桂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么快吗?”
终于可以休息了,皇帝一手悬于小桂子一侧,“扶朕起来。”
“嘶”,还好小桂子的建议十分有用,只是没想到,他在膝盖上绑了厚厚的棉花还是如此之痛。
在小桂子的搀扶下,皇帝一瘸一拐走下祭祀台,坐上轿辇紧紧捏着扶手。日头正烈,若是手脚上不用点力,他都怕自己再晕过去直接摔出轿辇。
小桂子见皇帝已经坐好,遂即拂尘一甩,尖声高呼:“皇上起驾。”
这一声高呼,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周围的大臣也都一一被扶起来,疼痛的膝盖终于得到解脱。
按照惯例,皇帝和众大臣各自回到住所分开用膳,休息一个时辰后才会继续祈雨。
众人离开之时,祭祀台上的祭旗没有半分飞舞的迹象,悬挂在头顶上的大圆盘,正炙烤着大地,让人十分焦虑。
“眼下不过三月,已经初具暑气,今年恐大旱啊!”
“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
“天灾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快走吧,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可还得继续呢。”
众位大臣还趁机私下交流了护膝的心得,受苦受累也不能真那么老实,届时成为废人,也只能辞官回乡。
皇帝在用膳后迫不及待休息,他累得根本没想起来玄虚国师昨夜所提之事。
同样的,玄虚知晓皇帝还要继续祈雨,并没有选择此刻去打扰他。
倒是黑鲶对行宫的一切颇为好奇,一直四处转悠。
他武艺高强,身材矮小,一般侍卫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几个健步,黑鲶就循着香味来到了行宫内的膳房。
厨娘在里面忙活着,饭菜的香味盘踞在膳房上空,那一道道热气引得黑鲶驻足。
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进出膳房的速度极快,趁着厨娘转身之际,轻松顺走一盆新鲜出炉的母鸡汤和放在灶台上温热着的几碟小菜,一溜烟就离开膳房不见踪影。
厨娘转身看到灶台上还未盖上盖的菜被端了个精光,原本装满餐后点心的圆盘此刻空空如也,连碎屑都没剩下,这让她如何向众位大臣交差?
她顺手抄起砧板上亮堂堂的砍刀,一刀剁在砧板上,怒气冲冲吼道:“哪个杀千刀的,胆敢来膳房偷食?”
“姑奶奶的东西也敢动。”
厨娘怒吼的声音响彻整个膳房,早已端着美味跑老远的黑鲶都能隐约听见一声高呼。
这并不能影响黑鲶的食欲,他顺势躲在一棵大树底下,大口吃菜大口喝汤,十分惬意。
黑鲶心里如是想:‘人类真会享受。’
他每日吃生猎物,早已厌倦,眼下竟然还能吃到如此美食,看来这一趟也不亏。
除了那国师有些讨厌之外,其他的他都很满意。
吃完美食,黑鲶继续回到玄虚国师的院落,随便找了一个阴凉角落倚靠着睡死过去,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