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生将他们离开固辉村后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一遍,连谁家生孩子的事儿都没放过。
那样子跟村子里的八婆一个样儿,庄静却听得有意思极了。
“我们搬回梨花庄,是在集体婚礼后。
周队长说为了不引起鬼子侦察机的注意,谁也不许修院子。
经历几次轰炸后,村人也都怕了,尽量减少白天的活动。
像生火做饭,也是尽量在晚上准备好一天的吃食。
有一次晚上,还听到山里有老虎和狼的嚎叫声……”
庄家爷俩听到刘春生说山里有老虎和狼时,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一脸全然不知的样子。
…
饭菜上桌时,刘家的门被敲响,原来是通知每家人去食堂分杀猪菜。
“爹,我去!”
刚爬上炕的虎子,一听去打杀猪菜,呲溜一下滑下去。
“哎,你路上小心点儿,别洒了。”
齐大兰将一个瓦盆交给虎子,站在门口嘱咐一句。
她在做饭的时候,就听到村子里的动静不小,却没时间去凑一下热闹。
本想趁此机会去走一趟,哪想到虎子的腿脚比她还快,齐大兰只得遗憾地作罢。
当晚住在梨花庄的人,都吃上一顿带油荤的杀猪菜。
虽不能一人一块肉,但那油汪汪的萝卜白菜,也吸饱了油水同样馋人得很。
那久违的肉香味儿,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也留在很多人的记忆中难以磨灭。
…
庄静用两日学会发报,又与许志业和袁宏明定下特殊的暗号。
清晨的微光洒落山林,早起的鸟儿在林间跳跃,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它们的见闻。
积雪裂开的声音与簌簌落雪重奏,两个包裹严实的人行走在冰雪玲珑的山间。
所过之处的暗哨、明哨,都默默地向离开的两人敬礼。
站在山头的许志业、袁宏明,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暗暗咬紧腮帮子。
心中同时为那爷俩捏一把汗,却只能默默地祈祷两人能平安归来。
“回吧!咱们也该做好出村的准备,九弟此去定会平安归来。
别忘了他是谁,这世上怕是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咱们今后仰仗九弟的地方多的是,一切按原计划执行。”袁宏明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
他深知庄镜此去的危险,一一二师派出去的人生死未知,还得靠他打探。
而他肩上,可说是维系着整个师的命运。
况且,庄镜此去与他们是单线联系,若是一方出了问题,对方的真实身份将很难得到证实。
“唉,自古英雄出少年,九弟完全当得起这句话。
他要做的事情确实危险万分,可庄老爷子却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留在村子里,不是更安全吗!
干嘛非要死活跟着一起去,外面处处都是危机,稍有不慎就会身陷囹圄。
咱们的人,还得好好训练啊!”
许志业有些无奈地揭下帽子,抓抓有些发痒的头。
一闻手上一股子油腻味儿, 连他自己都有些嫌弃那个味道。
“那爷俩相依为命,也经历过数次生死,将彼此都视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留在村中未尝就安全,咱们现在的处境真还不如外面。
老爷子看得比咱们通透,是个难得的老人家。”
袁宏明仰头看着渐明的天空,从穿上这身衣服的那天开始,他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艰苦的被困战,因为庄镜的突然出现,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扇门。
好像是冥冥中有老天安排一样,让更多的战士得以活下来,一一二师也因此保存了实力。
与其他师相比较,一一二师在去年的损失最小,日子也过得最轻松。
袁宏明想到司令部接连几次发来的嘉奖电报,一切愁绪都烟消云散,身体也轻快了几分。
他活动两下手腕,伤好的感觉就是轻松。
“走,回去亲自练那几个人,练不好不准出山。”
许志业戴上帽子,大踏步地往回走。
他们必须得做好后勤工作,坚决不能给冲锋在一线的人拖后腿。
…
离开的庄静,被赋予特殊使命的同时,也被赋予了最高权利。
爷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山,并没有许志业和袁宏明以为的那么艰难。
有空间这个万能的保障,一切都显得轻松许多。
送出那批收缴的物资,对庄静来说更加轻松,只因物尽其用让更多的人得以活下来。
哪怕只是暂时,至少让他们活得开心,不用饥寒交迫。
…
当六个黑白交替后,爷俩站在久违的家园前。
被毁的房子,在积雪着露出残破的院墙,突兀的黑色诉说着惨痛的经历。
“唉,一切都没了。”
庄老头儿抹一把湿润的眼眶,过去的一切还回荡在耳中。
他却再也找不到常在院中晒草药的儿子,那温吞的性子常被他数落,却做出最悲壮的事来。
“爷,你不是还有我吗!”庄静靠着老头儿的手臂道。
“是啊,爷还有你这个宝贝疙瘩。
咱们去给你爹娘烧些纸,再给庄家老祖宗也烧些。
咱爷俩以后回来的机会怕是不多,能烧一些是一些。”
庄老头儿怜爱的拍着孙女的头,他知道这山疙瘩已不适合孙女的神奇。
如今又领了一一二师的处长一职,肩上的担子更重。
顾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爷,我得去将翠花嫂子娘俩埋进坟地。”
庄静想到一直未做的事,正好趁此机会一并完成。
“好!”
庄老头儿一想到那死得惨烈的一对母女,不禁有些唏嘘。
他看一眼身旁鲜活的孙女,心才安定些。
这也是他要寸步不离跟着的原因,以前总想着遇到危险时至少可以拿命去换。
如今,知道孙女有着神奇的仙府,他就更得好好活着。
坚决不给孙女拖后腿,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庄老头儿知道孙女此去,必是惊险万分,做个听话的老头儿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的曾孙还没着落,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他和圆圆一起,将曾孙的名字都想好了,只等着一溜儿小子、丫头出世。
庄静可不知道自家老爷子,很快抛下过往的伤悲,瞅她的眼神儿是闪闪发亮。
好像多看一眼,就能多得到一个曾孙一样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