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家庭拆了又组,折腾不少,却也没能让他有归属感,反倒添了不少烦恼。
后来多年种种,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孤军奋战,浮沉于世三十载,蓦然回首,能填补一切的人竟默不作声一路在侧。
这感觉就像骑马找马,想抽支烟的时候翻找半天打火机,最后发现这打火机一直捏在手里头。
他无声张了张嘴,在崔赫熏渴求答案的间隙,轻声吐出个“好”字来。
这个字像是个暂停时间开关,将一切定格于此刻。
贴着他的崔赫熏不再传递过来那些细碎战栗和不安,如一潭平静池水,光洁如镜。
他们都未再言语,却并非言尽,只是如同浑然一体般互通互解。
于万籁俱寂中静默相伴。
今晚一波三折,或喧嚣或寂静,或谈笑或不苟。
外头早已夜幕深重,只有霓虹在为不夜的城市与人着色弄影。
崔赫熏就靠在翟元礼肩头,静静看着对面墙上电子时钟数字跳动。
翟元礼随手揪过来两个抱枕,方才他没太在意,这会儿才发现沙发上都洒了不少玫瑰花瓣点缀。
他们恍若置身于花田之间,广袤天地间只有满室花与馨香温暖,还有彼此。
翟元礼将抱枕往身后头随意一放,就这么顺势带着偎在他肩头的崔赫熏往后靠去。
他思绪澄明如晴空无云,只感慨如雁群过境颇多。
具体在感念如何,他也不甚明了,只知心中松泛。
在如此沉寂中,竟没有时间流速过缓之感。
崔赫熏望着电子时钟显示数字跳动到零点,半站起身,面向翟元礼,将他圈于沙发臂弯之间。
他双膝跪在翟元礼腿侧,情深之语带着满目浓重眷恋,调子虽暗哑低沉,却不掺杂丁点情欲:“小礼,生日快乐。”
翟元礼不语,主动昂起头,蜻蜓点水般以唇触了下崔赫熏被碎发遮了些的饱满额头,最后才在呼吸交缠间轻缓道:“谢谢哥哥。”
感受到翟元礼饱胀不加掩饰的依赖,崔赫熏只觉每个细胞都被滋养得如浴春风般舒畅。
翟元礼唤道:“哥哥……”
“嗯?”
翟元礼如吟唱倾诉般低语,吐露剖析:“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但如果面具外的人真有这般好,粉身碎骨,倒也在所不惜。”
翟元礼头一句话,摘自鲁迅的《狂人日记》。
本意是揭示社会虚伪假象,但安在人身上,好似也并无不可。
社会本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千姿百态的人与他们的故事构筑而成。
崔赫熏也拿鲁迅的话来疏解翟元礼,带他坚固信心:“从来如此便对吗?”
翟元礼忍俊不禁,调笑道:“哥哥,若鲁迅先生泉下有知,咱们用大义之言谈情说爱,定是要一脚踹翻棺材板子,捡把二八大盖来寻仇。”
“不会的。”崔赫熏也随他笑了,温柔道:“因为还有一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