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放慢了脚步,不发出任何声音,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崔赫熏在无人的塔楼里悲鸣哀嚎,恳求叫骂,时而大笑,时而沉默,直至夜晚降临,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沙哑着嗓子哭泣。
外头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百里姝宁定是自知凶多吉少,才会为他如此筹谋安排后路。
他被困于此,手指和指甲都因为去抠那门锁鲜血淋漓,残破的指甲盖着皮肤破烂,血肉模糊的指尖。
夜幕浓稠,主屋燃起大火,百里姝宁静静地坐在满地鲜血的大厅里。
她穿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披散在身周,发间缀着几个宝石夹子。
百里姝宁坐姿端庄,轻抿了口盏中茶。
若不是身处火场中心,她就像是要接待某个重要的客人的贵族女子,端庄优雅。
百里姝宁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在发光。
那姣好的皮肤及五官随着房子燃烧散发出的烟雾,变得越来越糊,让门口的管家看不清她到底是以什么表情淡然地坐在沙发上。
“管家,我只留下你,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管家和百里姝宁相隔的大厅中间是一片倒伏在地的尸体——皆是城堡里头的仆人。
他们的血液正黏糊糊地顺着地板向四周蔓延,将米色带着浅白纹路的大理石地面染成猩红色,“是,小姐。”
百里姝宁始终语气平静,目视前方。
她对面是大厅里的落地窗,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外头的风景,打理得精致的庭院里头今日也被蜡烛点亮,不受夜晚影响观景。
庭院如昔,仿佛那些入侵者留下的尸体鲜血跟随着被她遣散的军队一起走了。
“去吧。”
“小姐保重。”
管家在地上胡乱摸了两把,将混在一起已辨不清是谁的血胡乱抹到脸上和衣服上,将原本整齐的衣服揉得又皱又脏。
他对着百里姝宁最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咔哒”一声,大门被从外头锁死。
百里姝宁呆呆地望着那火光顺着易燃的窗帘和火油急速蔓延,呢喃着:“赫熏,再会。”
百里世家原本是这王权世界中一方实力雄厚的霸主,却在新皇眼中成了如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他动不了公爵,还得借着公爵之手扫除这些势力过盛的家族。
侯爵们便纷纷成了待宰的羔羊,为的是被剪除后,腾出空位给新皇那些“自己人”飞黄腾达,做皇权的助力。
这样,这乱世格局便能渐渐归拢为新皇和公爵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
不管多么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但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能叫公爵找到这些下头权势大些贵族的错处。
他们就像是贪得无厌的饕餮,瓜分着一个又一个家族的势力和地盘。
百里姝宁早就去信提醒过父亲,然而那个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自己权势中的男人,似乎把她的劝告当成了耳边风。
百里家终还是被扣上了叛国罪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