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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是很累的。

哪怕是乘坐马车。

虽然殷姑身体还是很挺拔的样子,一点没有显出疲惫。

但是毕竟高龄,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年轻的时候苦吃的很多,还是希望老的时候能少吃点苦。

殷姑跟两个姑娘聊天。

秦落霞已经利索的给铺床,刚好虫哥儿回去了,这个屋子现在就给殷姑安置。

以后两个姑娘要学东西的话还是要一个屋子。

再以后,棉棉要是长大,估计也会想要单独一个屋子。

这样一看家里人多,屋子就远远不够了。

而且秦落霞觉得相公一人势弱,要是有杛先生那样的先生能追随帮忙,也会好很多。

还有相公也很柔弱,在外头容易被欺负,若是能有黑塔那样的侍卫也很安心。

这样一想,就难怪大户人家需要大房子,需要好多屋子。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她也搞不清楚,总不能平房一间连一间,之后问问殷姑,她肯定懂。

说起来这訾帅还怪讲究的,居然送了女先生过来。

殷姑说她散尽家财来的,这要是不好好待人家也说不过去。

而且秦落霞也一直觉得家长无老者,感觉日子过的有些恓惶。

她娘亲走的早,相公那边不提也罢,如今来了个老人长辈,她就觉得安心很多。

晚上相公回来,再合计合计,要如何待殷姑。

眼下秦落霞把床铺好,把殷姑的包袱提进去,意外发现包袱居然还有点小沉。

殷姑看起来瘦弱,没有想到挺硬朗的。

屋子里空的很,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四个蒲团。

秦落霞又搬了一个小柜子过来,把包袱放上面。

还给其中一个柜子挂了锁。

想了想,又去采了一把竹叶,插在了陶罐里,搬到了屋里。

床底用火桶熏一熏,熏的干干的,好睡觉。

窗户支开,阳光能照进来好多,这样一收拾也就干净敞亮了。

看着差不多了,秦落霞又去拿了一双新草鞋,虽然是草编,但是里头是布的,而且后头没有包,这是棉棉要走路的时候,让她做的。

可以屋里穿。

秦落霞试了试确实还可以,相公就挺喜欢进房间换着用。

估计殷姑也会喜欢。

放了一双新的棉衬布的没有包脚的室内鞋,棉棉说这是拖着走的鞋,她把这个叫拖鞋。

秦落霞感觉殷姑就是很讲究的人。

訾帅她也见过。

相公说訾帅是他生平仅见的有能耐的人。

相公说訾帅的能耐不在于他自身如何,他自身已经非常厉害,更厉害的点是他知人善用,身边的人都很厉害。

各个都有能耐。

訾帅看人的眼光很好。

所以訾帅送来的人定然是很有能耐的。

看着屋子收拾完了,又提了水壶过来。

放在角落的火桶上,水可以温着,然后她又在土墙上钉了几个木钉子,挂了擦手布,擦脸布。

在架子上放了竹筒,可装水,可净牙的时候用,还是分开的。

这些都是秦落霞根据相公的生活习惯的细节准备的。

等全部弄好了,她又去弄吃的。

中午多了殷姑,秦落霞做了汤面。

冬日吃热汤面最舒适,暖胃。

殷姑已经跟两个小姑娘说了许久的话。

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但是总体来说,大姑娘心思至诚,对家人掏心掏肺,这样的姑娘哪怕有很多小毛病,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姑娘机灵一些,懒一些,似乎有些早慧,但是早慧的不是地方。

不过也是个心眼极好的小姑娘,很心软,没有吃过苦,见过恶的样子,软乎乎的。

总体来说,殷姑还是满意的。

除了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乱入。

保家仙蚂蚁什么的,问题不大,宫中主子也有喜好养些奇奇怪怪东西的。

中午吃了一顿软乎的饭。

然后秦夫人带她去屋子安顿,让她中午歇息一下。

她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乡下居然也有午歇的习惯。

不过她的确很累了。

而且白日只是见了自己的学生,还有当家主母。

晚上要见的男主子还有哥儿,才是真正的一关。

她听瑜姐儿的意思,就是家中真正做主的其实是男主子。

不过她也不太担心。

生死都经历了好几茬了,她相信以她的能耐,没有人会拒绝她这样一个女先生。

她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多少大家族争相聘请她。

不过她已经厌倦了大家族的那种生活。

还是嫁了良人,跟着男人来到了偏远的荆州。

却不想,浮萍一生,半路姻缘,居然也不能白头到老。

殷姑进屋,没有想到,很干净不说,居然还处处透着雅趣。

窗前有一尺阳光。

角落有一盆文竹。

还有茶水备着。

有擦手擦脸的巾布居然分开。

喝茶漱口的竹杯也是分开。

虽简陋却处处都有着雅致。

小桌蒲团,更是得她心。

还有换洗的鞋,新新的,颇为合脚。

且不说家中男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就是女主子这份用心,殷姑感觉已经极为妥帖。

这份妥帖持续到躺下。

躺在干燥的床上,听到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她确实累了,年纪也大了。

她向来警觉,不易入睡。

却不想在这第一次来的地方,午歇的时候她居然睡了过去。

睡的很踏实,连梦都没有做。

很是难得。

要知道她出宫后即使嫁人,有时候入睡都还是不免梦到宫中种种生活,还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惊恐刺激又不可思议,梦回皇宫真是最大的噩梦了。

这一觉睡到日头偏西。

殷姑坐起来,觉得极好。

就凭这一张床,能让她入睡,就觉得这往后的日子差不了。

这一刻,她真正觉得自己来对了。

自己真正离开皇宫了。

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虽远,虽贫,但是睡的安稳,吃的踏实。

她在屋子细细的思量,如何要教那两个姑娘,应该怎么教最好。

两个姑娘虽然是一母同胞,却是性格迥异,一个跳脱的很,一刻都闲不住,一个懒的很,懒洋洋的不动荡,也可能是小,但是她仔细观察打听过,家中许多物品都是那个小的提醒大人做的。

无一不是为了享受贪懒而来的。

可见性格。

需要因材施教,侧重点不同。

而且訾帅派自己过来,可能还是另有缘由,或者是男主子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很得訾帅看中。

听说訾帅对各个手下都是极好,安顿手下全家,都很妥帖。

不管是因为什么,因缘际会,殷姑已经做好打算,她要在这里妥妥帖帖的教好两个姑娘,人生最后一程就在这乡间小屋,平淡安稳度过。

她喜欢这里。

喜欢秦夫人的妥帖尊重。

喜欢两个姑娘的质朴。

也喜欢这个家的简单氛围。

看两个姑娘的性格就知道,但凡家中氛围复杂,都养不出这两种性子。

总之一切都很完美。

殷姑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水也甜,好喝。

然后推门,准备干活,带娃去。

推门就看到大姑娘在院子里杀鸡,看到自己出来,大姑娘回头笑道:“姑婆,阿娘说你来了,晚上吃鸡哟。”

她脸上溅上了鸡血,笑的傻不愣登的。

好看的殷姑想捂脸。

另外一个小姑娘懒洋洋的靠在小竹椅上,竹椅垫着毯子,她伸出小脚脚,还开心的抖啊抖的,从她那小短腿那抖的频率,可见她悠闲舒适……

仿若看到一个大老爷在抖腿。

殷姑又想闭眼。

她走过去,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把她两腿并拢,然后对大姑娘道:“杀鸡,不要直接剁掉鸡头,你把鸡的脖子割一刀放血,血放完,鸡肉会更加嫩滑,没有膻气。鸡血可以额外做,还有一种糕点叫做鸡血糖,极其美味。”

江瑜听了眼睛都瞪大了。

不愧是姑婆,懂得太多了。

兴冲冲的拿着刀又去抓鸡了。

“姑婆等我,我马上来。”

殷姑只是微笑着看她,心想,爱吃好吃,先投其所好,等收拾服帖了再教,就可事半功倍了。

她在御膳房都待了小十年,糊弄一个小姑娘足够。

不过怀里这小的还没有头绪,见她居然把手指塞嘴里吸了……

殷姑默默的把她把手指拔出来,想着一会给她手指涂上一点黄连吧。

秦落霞回来就看殷姑和自己两个姑娘和谐共处的样子,也很开心。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中就要有老人坐镇,一下子都不一样了。

她十分真诚的拿出一套衣裳对殷姑道:“姑,时间紧,我先给你淘换了一套棉服,晚上睡觉可以穿。”

殷姑抬眼一看就发现这衣裳尺寸确实是自己合适的,这秦夫人眼神忒好,很是满意。

傍晚,天边晚霞漫天。

村中鸡鸣狗叫,炊烟袅袅。

殷姑已经成功成为大姑娘最最最崇拜的姑婆了,和小姑娘也慢慢开始交心了?

吹着村中寒风,居然不觉得凉,反而觉得心中热乎乎的。

这种感觉也就那时候刚刚嫁给她相公的时候有过。

有些地方有些人,就是让人依恋。

才相处半日,殷姑已经觉得自己能在这里养老了。

山中无岁月,甚好。

活了大半辈子,这一刻她感觉这才是活着。

真实安心。

皇宫那种地方,就真不是人呆的,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不会去那里了。

天边红霞一层层的垒起来,层层叠叠的像是一群姑娘的脸蛋儿一般。

殷姑怀里的小姑娘忽然开口道:“我阿爹回来啦!”

然后就见大姑娘咻的站起来就往外跑,到门口就对着远处大声喊:“阿爹,阿兄,我们家来亲戚了,是阿娘的姑姑,我们的亲姑婆,可厉害了。”

殷姑觉得这大姑娘要教的礼仪太多了,可是听着她的话,还是抑制不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真心的笑容。

怀里的小姑娘也往下挣脱,要去迎接她阿爹。

真是难为她愿意下来走几步了。

殷姑牵着她到门口。

站在门口树下,看着远处的人渐渐走近,走近,再走近,走到了跟前。

看到来人那张脸,一脸微笑的对自己行礼:“殷先生,辛苦了。”

殷姑:……

她想松开小姑娘的手,却被小姑娘紧紧的抓着。

她低头看看小姑娘的脸,再抬头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江先生。

她老脸镇定,面无表情,可是心肝脾胃肾都抽抽起来,她这是,这是捅了皇宫的老窝吗?

什么仇什么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