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深,又逢幼帝哭闹,喊着要小姨,钟离沁遂到寝宫去看了一下,再出殿门时,已是四更天了。
她索性歇了回府的心思,转身往地牢走去。
狱卒们毕恭毕敬的将她迎入了最里边的一间牢房,莫衍双手双脚被人铐住,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已是衣衫褴褛,身上的鞭痕遍布全身,渗出丝丝血迹。
他面色惨白,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钟离沁走到牢房门口,他也毫无反应。
影阁的阁主就在地牢里,显然方才问责的人便是她,见到了钟离沁,还未来得及恭迎,便被其摆手,命她退下。
阁主讷讷的摸了摸鼻子,只庆幸钟离沁未迁怒自己以及影阁,只愤愤的瞪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莫衍便退了出去。
莫衍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这都得利于他习武已久健壮的体魄,可如此痛苦,他宁愿无声无息的去了便好,也免得继续遭难。
很快,阵阵发黑的眼前,便落下了一双暗金长靴。
“抬起头来。”
“…是。”
莫衍在这地上挣扎,过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勉强将身子弓起,然仅是这般已是极限。
那修长的指尖倏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再抬眸时便对上了张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467是吗?”
“是,主子…”
“你和刺客什么关系?”
刺客?他能和刺客有什么关系?果不其然,这接二连三的失误,让他被主子误会了去呢,莫衍连忙否认。
“主子明鉴,属下与刺客…半点关系都没有。”
在他心里,他是想喊冤的,可要真说冤,他也没冤到哪去,毕竟当众给了钟离沁一个大嘴巴子,可是不争的事实。
“如何证明?”
证明,这怎么证明啊?莫衍的脑子此时如同生锈的铁轮一般,老半天也转不动,身上的疼痛让他觉得连喘息都是煎熬,他看着钟离沁面上那冷漠的神情,以及那半张脸上还未完全消除的五指印,苦笑一声。
“不回话,那就砍了吧。”
“别…别…”
求生的本能催促着莫衍开口,喉间一动,一点血沫从嘴角滑下。
“属下…属下前不久才出了影阁,第一次做您的影卫…护主…护主心切,这才…”
“这才打孤?”
“对…不对…那真的是意外…”
莫衍卑微的乞求着,可眼前的摄政王不为所动,她眸中带着探寻,其心思令人琢磨不透。
就在这时,莫衍突然卯足了劲向钟离沁凑过去。
“殿下殿下…属下真的知道错了,你还痛吗?属下给你吹吹…”
说着,特别努力的往钟离沁的面上吹起气来,却不料喷出了几点唾沫星子,在半空中飞起一个弧度。
钟离沁只来得及闭眼,随即便感觉到了面上的几点湿润。
她垂在袖间的手都握紧了几分,禁不住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完了,黑面煞神突然对他露出了笑脸,这次是真的完了,莫衍想着,心中一片死灰。
“好玩吗?”
钟离沁问他,他不敢说话,闭眼等死。
似是耐心终于消耗殆尽,钟离沁猛地松手,任凭着手中的人再次瘫倒在地,她一声令下。
“传令下去,影阁的所有影卫杖责二十,这个,四十。”
语毕,转身便走。
守在地牢门口的宫侍见摄政王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殿下,这个467让你当着群臣的面出了如此大糗,就这么放过他?”
钟离沁脚步一停,对其侧目。
“哦,你也觉得孤这个样子很好笑?”
宫侍猛地低头。
“不,不敢…”
“那个467,留他一口气便好,待孤查到了刺客的真正身份,一并处死。”
“是,殿下。”
她不信眼前的这个人,与当初的那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便这人的反应与当初所带给她的感觉确实完全不同。
脑海中再次浮现莫衍唇下的那一点墨,钟离沁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
而这一场闹剧,仅仅只是开始。
朝堂之上,钟离沁刚在龙椅的正下方站定,右相杜欣却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口了。
“老臣听闻,昨日皇上的生辰宴遭了刺客。”
钟离沁抬眸。
“正是。”
“不知摄政王可有碍?”
“孤有没有碍,右相难道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周围官员是目光顷刻望了过来,右相面上不显。
“摄政王莫不是忘了,昨日老臣并没有参加陛下的生辰宴,又怎会得知殿下的情况呢?”
“是么,那是孤记岔了呢。”
“无妨,老臣见殿下无甚大碍便放心了。”
钟离沁不再回话。
随着嬷嬷的一声“皇上驾到”的高喊,幼帝钟离念音被宫侍怀抱着,轻轻放在了龙椅上。
钟离沁回过身去,背后那道带着冷意的目光毫不掩饰,被她尽数无视了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女一到,群臣齐跪,唯有钟离沁一人仍站立在侧,只微微俯首便算行礼。
“众卿平身。”
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钟离念音歪着身子靠在龙椅上,她也只会这么一句话,今日小皇帝的心情还不错,没有因为早起上朝而哭闹,若是如往常一般不得消停,只露个面便送回寝宫去了。
不过她在与不在并不会影响国事的商讨,毕竟真正的决策者是钟离沁。
接下来,便是群臣启奏,钟离沁回答的时间,她凤眸一抬,见龙椅上的小皇帝昏昏欲睡,便压低了嗓音,尽量不要打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