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时候,钟离沁还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用舌头顶了顶还在隐隐作痛的面颊,感到那块地方正在持续充血发热,这才接受了自己被人抽了个大嘴巴子的事实。
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即便是在幼时,被母皇父后责罚时也没有过这样的。
钟离沁一双凤眸微垂,目光停留在影卫乌黑的脑袋上,她看不清这人的面色,但也知道一定不会很好。
这人在害怕,微微发抖的样子,哪儿有方才的嚣张劲?
“你打孤?”
钟离沁开口道。
莫衍浑身一震,将另外一条支起的腿也一并跪了下来,就差给钟离沁磕头了,不过他觉得,若是有用的话,就算磕一百个,他也是愿意的。
“属下罪该万死,望主子恕罪!”
与此同时,其他的影卫也一并跪下,生怕钟离沁迁怒。
“是吗?”
钟离沁的语气无波无澜,让人琢磨不透,莫衍能感觉到这人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两步,像是直接踏在了他的心脏上似的,每一下都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一道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属下没有名字,代号467。”
其实是有的,不过身为影卫,名字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用。
“467…孤记住你了。”
钟离沁收回了目光,一声令下。
“来人,把他给孤抓起来,押下去。”
“是的殿下!”
“主子。”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莫衍不甘心的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架起,他张嘴想要解释,再一抬头时,却只看到了钟离沁离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傲,和遥不可及。
只一刹那,他便心死了,自知一切无可转圜,他放弃了挣扎,任由侍卫把他带下去,可一想到影阁的其他人或许会被自己拖累,又卑微的请求道:
“姐姐们,我可以认罪,但能不能将我交回给影阁处置?”
他救驾不力,还险些害主子身陷险境,实乃大错,只怕难逃一死,可他死了不要紧,但一定会被人发现,他其实是个男儿身。
所以,就算被处死,也一定要回到影阁再说,那样就算影阁发现了,也一定会为了自保替他隐瞒,要不然的话,影阁之中混进了一个男人的事,便是欺君之罪。
可对于这个请求,侍卫们神情依旧冷漠,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具尸体,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姐妹说了不算。”
语毕,到了地牢,随意的将莫衍往地上一掷,便转身离去。
另一边,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宴席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钟离沁让百官们自行散去,只余下了玉历侯以及户部尚书。
两人皆是面色惨白,跪在钟离沁的跟前瑟瑟发抖。
他们一个是举荐黎瑞恩的人,一个是黎瑞恩的生身母亲,黎瑞恩突然变成了刺客,险些要了钟离沁的命,这个责任,他们两个谁都逃不掉。
或许是欣赏够了眼前的两人抖如糠筛的滑稽模样,钟离沁摸了摸自己的脸,语带讽刺。
“如此闹剧,让孤在此失礼了呢。”
此话一出,两人面色一惊,把头垂的更低,玉历侯下意识想要求饶,张嘴便喊了一声“沁儿”,可抬头一望钟离沁那瘆人的面色又立马改口。
“殿下,你一定要相信我呀,我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瑞恩竟然是刺客,我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再说了,她要真想刺杀钟离沁,哪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把人举荐过去啊,那她不就成傻子了吗?
“是啊,殿下。”
一旁的户部也连忙为自己辩解。
“以臣之见,那刺客定不是我儿瑞恩,让仵作一验便知,臣与玉历侯真的无心想要害殿下啊!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钟离沁抬手。
“两位放心,孤相信你们。”
“呼。”
玉历侯与户部顿时松了口气,可钟离沁又道:
“可是刺客确确实实是姑姑带来的,当着群臣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刺杀孤,这一点,姑姑如何解释?”
说到这个,玉历侯几近咬碎一口银牙,回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定是有人想要同时陷害你我啊殿下。”
而这个时候,在不远处就地验尸的人也已经有了结果。
“启禀殿下,玉历侯、户部大人,那名刺客的面上有易容,并非是黎公子。”
“臣就知道,刺客不可能是我儿,他一个闺中公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刺客呢?”
户部的面色仍然苍白,却是感到劫后余生,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止不住,可下一秒,她又疑惑,若是那刺客不是她的孩子,那真正的黎瑞安又在哪儿呢?
这是一场阴谋,必须得查个一清二楚!
钟离沁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心生烦躁,让人把刺客的尸体处理掉,对着两人摆了摆手。
“行了,孤心中已大致清楚,姑姑,户部大人,你们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不用你们说,孤也会彻查到底。”
“殿下英武,殿下一定要将那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玉历侯忙不迭的点点头,正欲在说些什么,却被户部用眼神制止,她面色一僵,看了一眼钟离沁,终是不敢多言。
两人俯首作揖,齐声道:
“是,臣告退。”
语毕,两人并肩而行,待快要走出殿门口了,玉历侯还是没忍住,回头伸出指尖,对着钟离沁点了点面颊。
“殿下,您的脸,还是赶紧擦药吧。”
“嗯?”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玉历侯讪笑一声,遁了。
这一场宴席不欢而散,只余下钟离沁站在这朝凤殿中冷冷清清,其身旁的宫侍踌躇了一会儿,上前问道:
“殿下,御医就在殿外,可要让她进来?”
皱个眉头都令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指尖一挥便足以动荡整个北牧的钟离沁竟然被人当众在脸上打了一巴掌,可谓是将堂堂摄政王的尊严都踩到了脚底,这般耻辱的痕迹,一定要尽快消去才是。
却不料,钟离沁拒绝了,说是不用。
“一会儿自己就消了。”
她道。
那影卫打过来的时候,已经尽量收敛了力道,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习武之人,到底不能温柔到哪去。
钟离沁想起了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身影,因低着头颅看不清面容,唯有白皙的下巴,以及薄唇底下的一点墨。
“那人被关在何处?”
宫侍回道:
“回殿下,被押在地牢,正等您发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