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只轻轻低下头,“请皇后娘娘恕罪。”便闭上嘴,未再出口半分辩解的话。
她心想,水和茶杯都是你皇后宫里的,递过来的人也是你的丫鬟,倒怪我烫你,我找谁说理去。
你是这宫里仅次于皇上的存在,诚心想整我,我也无处伸冤啊。
既然你又当选手又当裁判,那我就选择闭嘴,你爱咋咋地吧。
反正我背后有做将军的父亲,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最多就受点委屈,忍受些皮肉之苦呗。
皇后对云舒看了又看。
如果云舒求饶解释,或死不承认,皇后都有的是理由对付。
偏偏云舒无怨无悔的吞下这个冤屈,静等处罚,反而让皇后一时不好开口责罚。
还有点不解气的烦闷。
转头看了眼冯喜姑姑,“沈云舒冲撞本宫,带去院中央罚跪,不跪足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冯喜姑姑应着,领谢恩的云舒出去受罚。
见云舒全程沉默,她多留意几眼,便进房向皇后复命了。
云舒一出去,长明便从屏风后走出来,跪在皇后脚边,脸在皇后胳膊上,撅着嘴,心事全写脸上了。
皇后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姑母替你出气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长明想到云舒站起时,她看见云舒的恐怖模样:额头渗出的鲜血,半张脸红的不正常,还隐约有水泡往外鼓。
她就笑不出来了,当时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害怕那茶杯砸自己脸上。
“姑母,你说她会不会破相了?”
“她是大夫,若连烫伤这点小病都治不好,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太医院?”
她听了姑母的话,诧异的问:“姑母,那茶杯里的水是热的?我听说被开水烫了,不一定能恢复的。”
她以为云舒只被砸了头,却不清楚为何她脸会红,还起泡,这回算明白了。
“你这孩子!”皇后心疼她,“沈云舒惹你哭几回了?太子不舍得惩罚她,姑母替你出气,可你怎么还心软了?忘记她是怎么欺负你的了?你是我耀国的郡主,她一个小小医女还能翻天不成!”
“长明知道姑母疼长明,可她毕竟是女子,要是毁了脸面,会不会想不开自杀?”
皇后知道,这侄女定是想起可怕的旧事,便多安慰几句,“当初你身边的丫鬟自杀,是她气性大,你应该知道,下人在主家自杀,要犯了律条的,要不是你求情,我定将她家人下狱斩首。”
“长明还记得那丫鬟死前的惨状,脸都紫了,姑母,我真的没有打她,就是骂了几句,谁知她就转身跳井了。”长明想起这件旧事,就哭丧着脸。
冯喜姑姑进来时,姑侄两人在你一言她一言的对谈,便不言声的站在皇后身边。
直到长明说到这里,才插上一句话,“长明郡主放一百个心,沈医女不是那种会想不开,去自杀的人。”
长明追问冯喜,“冯喜姑姑为何这样说?我看她在姑母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定是吓怕了,说不好就自杀了,到时太子哥哥若知道了,一定会训斥我的。”
冯喜看了眼皇后,见皇后允她继续劝,她便接着说:“郡主第一次皇上害怕吗?”
“当然怕的要死,皇上姑父太威严了,只要听见皇上姑父说话,我就吓得浑身哆嗦,现在也这样,姑姑为何这样问?”
冯喜是皇后的老仆,皇后嫁给皇上时,她就随皇后陪嫁过来,一生都奉献给皇后,至今也未成婚出宫。
长明自小就知道,冯喜姑姑与皇后姑母的情分很深,才会自贬身份,尊称她一声姑姑。
起初冯喜多次提醒长明,这样叫不合规矩,便长明不干,非叫她姑姑不可,她没辙,后来皇后也拧不过长明,便默许了。
冯喜很有奴仆的礼仪,识趣的很,并非因长明那声姑姑而觉得高长明一等,反而一直对长明保持恭敬之态,“老奴从内务府得知,沈医女初见皇上时,一点也不胆怯,大大方方的跟皇上交谈。
你看她今日见皇后娘娘,尽管嘴里说着马屁话,但她举手投足无半点卑微之色。郡主想想,她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怕,又怎么会去自杀呢?”
长明寻思片刻,想想是这么个理,便问出另一个烦恼,“听说太子哥哥刚生病时,还让人去找过沈云舒,姑母,如今太子哥哥病重,我看就是她给气的,既然她不会自杀,姑母可不要放过她。”
“先让她在外面跪上两个时辰,长长记性,要是再惹到你,姑母定不饶她!”
长明乐呵呵的点头,用脸蹭蹭皇后胳膊,“就知道姑母对我最好。”
房内的对话云舒一点也听不见,她默默跪在院中央,腰板直起,目光平视前方,不惧丫鬟们投来的异样眼光。
烈日当空,大太阳不偏不倚跑到她头顶上,仿佛受到了皇后指示,投下一天中最热的温度,非要把她晒化不可。
才跪了一会,额头就有斗大的汗珠滚落,衣服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
膝盖跪的生疼,手指也火辣辣的钻心疼。
她没有用镯息治疗这些伤痛,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冰沙。
炎炎夏日,要是能吃上一口解暑的冰沙,绝对是人间美味。
回去应该让子婳研究研究。
她用幻想吃食来打发心中燥热。
而同一片烈日下,一群太医也跪在石砖上,只是他们面对的是皇上。
皇上在房里避着太阳,批阅奏章,房四角摆放着大块冰块,化了就有太监换上新的,保证皇上消热。
神医和凌丰站在房内,如实汇报太子病情,却有所隐瞒。
两人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太医们诊治不出太子中毒一事。
皇上直到批完奏折,太医们也在殿外的日头下跪了一个时辰,才开口让他们进来。
太监来传话时,太医们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担心小命。
一进到殿里,直接跪下磕头,请皇上宽恕。
“三日了!你们可有办法救太子?”
皇上的发问给他们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死死扣头,不敢抬起来。
周院判是目前太医院最大的官,他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回道:“臣该死,只知太子殿下中了毒,却一直未解开。”
他不敢去看神医,怕见到神医拒绝的眼神。
他守在太子床前多日,却连中毒也没查出来,让他如何说的出口。
正在周院判惊恐之际,皇上对外喊道:“来人!把太医院的人都带来!”
周院判听了,身体不由晃了晃,心想:完蛋了!皇上要把太医院的人都杀了!
其他太医们也吓得赶紧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