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商挂掉电话:“没说你。”
哦,说电话里的那位啊。
看来那位也打了人,怪不得会在警局碰到谢商。
“吃好了吗?”
“嗯。”
谢商拿过她的雨衣:“那走吧。”
雨后的夜晚有风,今年的夏天来得晚,裹挟了水汽的风是凉的,拂过身上不刺骨,有种很熨帖的舒服。
谢商开车很慢,温长龄有点犯困,不太想说话,头靠在窗上,看着外边,飞驰后退的路灯匀速不间断地闪过,催得人昏昏欲睡。车载电台的声音开得很小,有歌手在唱歌,歌声很动听。
路上用了半个小时,车停在了院子后门。
温长龄先下了车,谢商后下来,手里拿着她的雨衣。她问他:“你给曾志利钱了吗?”
“嗯。”
温长龄本来也打算花钱和解,曾志利那种人用钱解决最快。
他不是要钱吗?把他打一顿,作为和解金和医药费,这种给钱方式温长龄勉强能接受。
“多少?我还给你。”
“不用了,没多少。”
不可能没多少,曾志利贪得无厌,一定狮子大开口了。
温长龄没有再追问,打算回去就给谢商充话费,转账的话他不一定收,充话费他拒收不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单日额度限制。
“我又欠了你一次。”她又说了一次谢谢,她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
谢商发现,她好像跟谁都很见外,像是不想和任何人产生过多的羁绊。她很温顺,但也很凉薄。
这一刻,他对温长龄的好奇到达了顶峰,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急切,不想慢慢来。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真的会下蛊?”
那么多人都说花都风镇的温家女会下蛊,二十一世纪了,怪力乱神在谢商看来,尽是胡扯。
温长龄并不避讳这个问题,眼神坦荡:“曾志利和你说的?”
“嗯,他说伱会给男人下蛊。”
曾志利还说,温长龄是个害人精,跟她在一起要倒大霉。他还说任何一个跟温家女扯上了关系的男人,最后都不能善终。
曾志利甚至提到了他小叔,说七年前就有个倒霉男人,这因为温沅母女死掉了,尸骨都没留着个全的。
“要是真会下蛊,你就用不着打人了。”
温长龄难得笑了笑:“我才不会给那种人下蛊。”
这是她对熟人才会有的语气,憎恶分明,毫不掩饰。
“这么说你还真会啊?”
谢商从来不信邪。
温长龄抬起头,往前迈了一步,离得他更近,然后她踮起脚,目光去够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身体没有动。
她忽然伸出右手,用修剪干净的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凉凉的皮肤一触而过,接着是眼皮,她一一点过去,轻轻地。
眼睛因为应激反应,本能地闭上。被指尖碰到的眼皮不可控地轻微颤动,像一滴雨,掉进平静的海面。
谢商再睁开眼时,发现温长龄在笑,很开心地笑。
皮肤上仿佛还残留了温度,有种后知后觉的痒,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碰碰,手指蜷缩了下,忍住了。
“你刚刚在干什么?”
温长龄神秘兮兮的样子:“在对你下蛊。”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做得有模有样,就好像她真的会下蛊。谢商见过她眼睛的全貌,他画画的水平不差,几次动笔却画不出来。她给他的感觉很矛盾,纯真而又堕落。他突然想起了年幼时偶然读过一本童话,不是儿童读物,是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的,写给成年人看的童话。
森林里住着一位很漂亮的女巫,女巫很喜欢红色,最爱穿着红色的斗篷。森林里每次有旅人迷路,女巫就会出现。她提着一篮子苹果,各个饱满鲜红,问饥渴交加的旅人,愿不愿意和她做个交换,用身上的一样东西换一颗苹果。
旅人问:“什么都可以吗?”
女巫很温柔:“不,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女巫说:“心脏。”
然后旅人被吃掉了心脏,胸前的窟窿里塞进了一颗苹果。
此时“下蛊”的温长龄就很像那位女巫。
“那我应该做什么?”
她说:“我已经对你下蛊了,你应该爱我。”
昏暗的月亮,摇晃的灯笼,被风吹动的发梢,围墙上错位重叠的人影,还有她那双因为灯笼的红被映上了颜色的眼睛,这些画面叠加,织造出了很梦幻的东西。
她的眼睛在此刻变成了森林女巫的苹果。
雨衣被扔在地上,谢商的手绕过她腰间,缓缓收紧。手臂的青筋脉络轻微凸起,她的腰甚至填不满他单只手臂,纤细和力量的对比被放到了最大。他低头,吻了她。
很轻的一下,隐忍克制,然后他退开,等她的反应,等她给的讯号。
她没有推开。
他再次低头,不再浅尝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