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蒙蒙亮,树影轻微的晃动,赵宜欢忽的一下睁开了眼。
摸出枕头底下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圆溜溜的杏眼,脸上一道一道的,黑的黑,白的白,跟个花猫似的。
赵宜欢赶紧从书包里又翻出修容笔来,重重地涂抹几下,还有手,脖子。
今天要坐火车,火车上可不安全,这个时代,火车上可是有人贩子的。
还是丑一点比较保险。
赵宜欢收拾完,正准备叠被子,下铺的赵宜欣也醒了。
今天可醒的早,一个乱糟糟的头从下铺伸过来,吓赵宜欢一跳。
“你干什么!”
“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这不是有话想跟你说嘛,谁叫你昨晚睡得那么早!”
好家伙,看来是非听不可了,躲也躲不掉。
看赵宜欢不做声,赵宜欣嘻嘻哈哈的,脸皮颇厚地说道:“二姐,等你发工资了,能给我买一瓶雪花膏吗?”
赵宜欢拧了拧眉心,这还没开始赚钱呢,怎么一个两个都惦记上她的工资了呢。
怕赵宜欣不依不饶,赵宜欢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先答应下来,买不买的,以后再说呗。
见她答应了,赵宜欣高兴极了,叽叽喳喳地:“二姐,你真好。”
“要不是我今天要读书,我肯定去火车站送你。”赵宜欣和赵宜滨还在读高一。
大可不必!
心愿达成,看赵宜欢在收拾被子,没空搭理她,赵宜欣蹦蹦跳跳地出门洗漱去了。
见赵宜欣出去了,房门合上,赵宜欢飞快地把棉胎里面的金镯子和收藏册拿出来,塞进书包里。
书包里满满当当的,都快关不上了,赵宜欢干脆把里面没有夹钱票的书拿出来,就不带走了。
把被子,垫被都捆好,像是行军被一样的,都背在背上。
就听门外王翠梅在叫她:“老二,你出来下,我和你爸有话跟你说。”
赵宜欢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爬下床,穿上鞋子,出了房门。
客厅里,赵小河正坐在四方桌前吃早饭,见低眉顺眼的二闺女儿,说道:“老二,去了榕城,好好工作。”
赵宜欢缓缓点着头。
“我让你妈给你拿两块钱,火车上吃饭用,你省着点吃,够用到榕城了。”
“另外,家里再给你十块钱,十五斤粮票,你到了榕城,省着点花用,够用一个多月了的。”
还算好,这个当爹的还也不至于让闺女儿饿死。
“不过,你得记得啊,往后每个月发了工资给家里寄十块钱。”赵小河加重了语气道。
“我知道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赵宜欢还是知道的。
她会还的,至于还完以后,那就看情况再说吧。
早饭还是稀粥,咸菜。
赵宜欢小口小口地吃着,其他人赶着上班,上学,大口吃完就下桌了。
“老二,钱票好好收着,我跟你爸上班去了,就不送你了,记得给家里写信。”王翠梅把一叠钱和票放饭桌上,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赵宜欢没抬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吃完把碗筷洗了,走的时候锁好门。”王翠梅交代一句,急急忙忙出门了。
一时家里只剩下赵宜欢了,下午的火车,时间倒是不赶,但赵宜欢还有想去一趟百货商店,几口把粥喝完,咽下去。
看着桌子上的碗,蹙了蹙眉。
长叹一口气,还是洗了吧,就当感谢这三天的住宿了。
洗了碗,又把杯子里的牙刷带上,毛巾就算了,买新的吧。
背上书包,再把被子背上,接着还得提着装衣服的面口袋。
大包小包的,这就是农民工进城了吧,赵宜欢自嘲地笑笑。
要不是没有布票,棉花难得,她实在是不想把被子也带上,太占地方了。
不过,王翠梅竟然主动让她把家里的棉被带走,也是大方了一回了。
拿好东西,再次看了一眼房间,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了,赵宜欢出了赵家的门,把房门给锁上。
正是上班的时候,家属院安安静静的,下楼也没碰到什么人,最好了。
站在家属院门口,远远望了一眼筒子楼二楼,再见了,往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赵家的人,就当个远方亲戚处着吧。
背着这么多的行李,赵宜欢累的气喘吁吁的,可不想走路。
直接坐公交车去了昨天的裁缝铺。
见她大包小包的进来,裁缝师傅打着哈欠道:“来得这么早啊,都做好了,喏,在案板上放着呢。”
说着他的视线,赵宜欢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案板上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
拿起上衣看了看,针脚整整齐齐的,做工挺好。
又看了看裤子,卡其布结实耐磨,做出来的裤子板板正正的。
等到了榕城,她就换上。
当然了,得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去了。
把收据给了裁缝师傅,取走了衣服,赵宜欢直接把这身新衣服也放进了面口袋里。
还要去朱雪家拿麻布袋呢,这么多行李,搬来搬去的,麻烦死了。
看了眼低头做活的裁缝师傅,赵宜欢问道:“师傅,我能把我的这些行李先放您这儿吗?我晚点儿再来取。”
师傅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要快点啊,东西堆我这儿,客人来了都不好下脚。”
“诶,我一会儿就来拿走。”赵宜欢应到。
裁缝铺不宽,堆了她的行李确实是很逼仄,赵宜欢把行李都搬到角落放着。
看了赵宜欢一眼,师傅没说话,低头继续踩着缝纫机。
“谢谢师傅了啊。”
……
大件放在裁缝铺,书包当然是要背好的。
出了裁缝铺的门,赵宜欢直奔百货商店,手表柜台。
“同志您好,我要一块金星牌的女士手表。”
不待售货员白眼看人,赵宜欢赶紧拿出一张手表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仔细看了看票,又抬眼看了下赵宜欢,语气清淡道:“八十八块。”
赵宜欢忙从包里数出八十八块钱,放在柜台上。
售货员清点了一遍,没问题后,便开了票,把票夹在夹子上。
赵宜欢只听嗖的一声,票从头上的铁丝上划过,接着那头又传回来一张收据。
拿着收据,售货员这才从柜台里头取出一只金星牌的女士手表,装在盒子里,递给赵宜欢。
把手表盒塞进书包里,又去了日用品柜台,买了一个搪瓷杯,火车上得有个杯子喝水不是。
搪瓷杯一块钱一个,赵宜欢给了一张工业券,结果售货员还找回一张0.5张的券,也是大开眼界了。
想了想,又买了两瓶雪花膏,四块钱。
所有的日用品都是需要工业券购买的,而且这个还分地区的,出了沪市可就用不了了。
赵宜欢想着干脆把剩下的四张半工业券花用了吧,买了毛巾,牙膏,香皂,洗头膏,梳子。
又想起例假就快来了,又买了两条卫生带,总共用了六块八毛钱,还有一张半工业券。
这个时候可没有卫生巾,妇女来例假都是用的卫生带。
想到这个赵宜欢又想叹气了,这也太不方便了。
走的时候看到卖鞋子的柜台上摆着回力的小白鞋,赵宜欢又看了看自己脚上随时会掉鞋帮的烂布鞋,停住了脚步。
买吧,自己那双小白鞋虽说看起来跟这个差不多,但还是有区别的,还是买个这个时代的正宗商品吧。
花了九块五毛钱,一张工业券,这可真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比一双中档皮鞋都贵了。
还剩一张工业券,赵宜欢干脆又买了一双胶凉鞋,两块五毛钱,虽说在她看来土不啦叽的,但是,这个时代可是沪市才有的洋气货。
东西买好了,赵宜欢不做停留,出了百货商店的门。
接着又去了朱雪家,拿了自己的麻布袋,又返回裁缝铺拿上行李。
跟个移动的小山包似的,到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