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丝扇面上的四句诗,字体乌黑、方正、光洁、等大,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吴念读懂李静姝的言外之意,脸色一变,抿着嘴唇不吭声。
秦王妃忽然走上前,从李静姝手中拿到纨扇,低头仔细观摩了一番,称赞道:
“此书法风格秀润华美,正雅圆融,比起褚遂良的书法,妾身觉得各有特色。”
围上来的俊男才女看完纷纷附和道。
“秦王妃一语中的!”
“在下也是这么觉得!”
秦王妃知晓在场人都听出李静姝的言下之意,却见众人都不搭腔,便故意问道:“昭宁,这字是房俊写的?”
李静姝点头说道:
“秦王妃慧眼,不仅字是房俊写的,这首诗,也是出自他之手!”
说完,她瞪向吴念道:
“你还觉得他没有资格来吗?”
虽然已经从李静姝言语中猜出答案,但真正听她说出来,众人还是吃了一惊,看向房俊的目光变了又变。
秦王妃颔首说道:“即是如此,妾身听到的消息,便不是谣言。”
颜令宾好奇道:“秦王妃听到了什么消息?”
秦王妃温柔一笑,看向房俊说道:
“一个月前,朝廷发生了一桩钦案,当朝礼部侍郎严乐,构陷房家,要坐实房俊欺辱公主案。”
“真相大白以后,房俊当朝参奏严乐十宗罪,宗宗罪名不重。”
“房俊若是一个纨绔,怎会有能力舌绽莲花,当朝参人?”
说完,长孙无垢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吴念,语气淡淡道:
“你是叫吴念?今日七夕,莫要闹得不愉快,妾身做个主,你去向房俊道个歉,便就揭过此事。”
她看向李静姝道:“昭宁以为如何?”
李静姝哼道:“既然秦王妃都为吴念求情,昭宁便依秦王妃了,真是便宜了他!”
众人目光古怪看着秦王妃和昭宁公主唱起双簧,这哪是秦王妃为吴念求情,分明是她在替房俊说话。
见秦王妃对房俊出言维护,还叫他道歉,吴念恼的脸色涨红。
但碍于长孙无垢的秦王妃身份,他不敢反驳,只得咬牙应了一声,走到房俊面前,不甘心的低头行礼道:
“遗爱兄,在下目光短浅,还望见谅。”
房俊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在吴念铁青脸色中,与他擦肩而过,走到长孙无垢面前,微微拱手道:
“遗爱多谢秦王妃。”
和传闻一样,此子是个记仇的性子……长孙无垢莞尔一笑,微微颔首,然后瞥了一眼道歉不被接受的吴念。
只见他看向房俊的目光,敌意更甚了几分。
长孙无垢暗暗摇头,这个叫吴念的当真是没有眼力劲。
明明都提醒他上一个对房俊抱有敌意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他还敢流露出这般敌视态度。
这时,李静姝的声音响起:
“时间还早,按照惯例,我们先饮酒助兴,颜都知,你来做酒纠。”
酒纠,是饮宴时劝酒监酒令之人。
颜令宾捂着嘴唇笑道:“奴家就却之不恭了,诸位请入座。”
在她的引导下,房俊坐在李静姝左侧,瞅了一眼坐在李静姝右侧的秦王妃,低头若有所思起来。
刚才李静姝维护他,是在情理之中。
可秦王妃对他的维护,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前几天长孙无忌跑到房府,跟房玄龄他们割袍断义,以及传中山郡王的话,宣布秦王府和他们再无瓜葛的事,已经传遍朝野。
秦王妃这时维护他,就显得很奇怪了。
看来秦王府上下也不是一条心啊……至少中山郡王跟他娘,长孙无忌跟他妹妹不是一个心思……
房俊望着长孙无垢那张绝美脸庞,心中默默想道。
这时,李静姝惊疑一声,指着两个空座说道:“还有谁没来?”
颜令宾解释道:“崔公子说他请了齐王妃。”
“他们本该一个时辰以前就到,但半个时辰前崔公子又派人来说,齐王妃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他也不好意思前来,便空下了两张位置。”
“殿下稍等,奴家这就让人撤了空位。”
齐王妃?房俊心头一动,脑海中瞬间有了一个猜测。
齐王妃愿意来参加这帮小年轻举办的酒会,八成跟秦王妃一样,是来找昭宁公主……
估计她是听说秦王妃已经到了,所以才爽约不来……
房俊看向李静姝,低声道:“殿下,你这个饽饽可真香啊,两位王妃都是冲你而来。”
李静姝正低头若有所思,听到这话,不由投给他一双漂亮白眼道,“你才是饽饽!就没可能她们是冲你来的?”
冲我?房俊心中一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秦王妃。
齐王妃那边不清楚,秦王妃还真有这个可能!
等到众人都入座后,颜令宾让醉仙楼小厮搬来十数坛佳酿,分到酒壶之中,一边给众人斟酒一边说道:
“秦王妃,公主殿下,诸位郎君,小娘子,今日咱们击鼓传花如何?”
闻言,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们眼眸一亮,纷纷拍手道:
“好!”
“哈哈,在下最喜欢击鼓传花!”
击鼓传花,也称传彩球。
玩法很简单,数人、十数人或数十人围成一个圆圈席地而坐,另外一个人背对着人圈以槌击鼓。
鼓响时,开始传花,花从一个人的手里开始传。
房俊听完李静姝的解释,颔首表示没有意见。
颜令宾见秦王妃也点头以后,便让大家围坐起来。
等醉仙楼小厮拿来小鼓和鼓槌,她才扫视了众人一眼,询问谁来做击鼓之人。
“我来!”
吴念起身说道。
“那就有劳吴公子了。”
颜令宾没有多想,将手中的小鼓和鼓槌递给他,看向李静姝道:“公主殿下,今日可否以扇为花?”
她指的是那个写有四句诗的纨扇。
“甚好!”
李静姝笑着将腰间纨扇卸下来递给她道。
伴随着鼓声,纨扇从秦王妃手中传了出去,一圈下来鼓声没有停止。
第二圈开始后,纨扇到房俊手中时,鼓声忽然停止。
颜令宾递过去一杯酒,笑吟吟道:“房公子请。”
“多谢!”
房俊爽快的一饮而尽。
颜令宾眉眼含笑的为他斟满了酒,回头示意吴念再次击鼓。
鼓声再起,一圈下来,纨扇再次传到房俊手中时,鼓声忽然停止。
颜令宾微微蹙眉,眼角余光瞥向吴念,见他手持鼓槌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心中多了几分厌恶。
一个大男人,心胸却如此狭窄!
按照李静姝她们定的规矩,至少要喝满二十圈后,才会更换击鼓人。
也就是说,再这样下去房俊要喝下二十杯酒!
一坛酒能倒满五杯,二十杯便是四坛酒。
一般不胜酒力的人喝这么多,还怎么接下来的活动,只能提早退场了!
但规矩就是规矩,谁让击鼓的人是他。
本该欢快的宴会气氛,此时因为吴念,而降到冰点。
鼓声还在响起,在座的俊男才女抿着嘴唇,一个个望向房俊。
击鼓之人要等到二十圈后才能更换,是他们定的规矩。
提前更换击鼓之人,不仅会坏了规矩,传出去还会影响到这人的声誉。
虽然吴念的行为叫他们感到不耻,可无规矩不成方圆,是规矩就要遵守,何况还牵扯到声誉。
所以在场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只能眼睁睁看着房俊喝酒。
此时房俊端着第三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四圈时,纨扇传到脸色煞寒的李静姝手中,她却紧握着扇柄,任凭鼓声擂动,也不将纨扇递给坐在身边的房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