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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泽被他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响,转身缩到了床上,周周正正给自己盖上被子,双手交叠覆在小腹上,闭眼睡觉。

也不知是该说容野舟太会打直球,还是该说他自己因此心烦意乱大脑停止思考,总之就是,只要不回应,他就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身边传来响动,阮泽睫毛轻颤,一股不属于他的味道萦绕在鼻间,不算特别好闻,却给人莫名心安的感觉。

“阿泽晚安。”

阮泽在心底回他——晚安。

原以为自己会因为不习惯而失眠,没想到躺下不过五六分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念头,阮泽还在庆幸,还好他睡觉老实,不打呼噜不磨牙。

时间悄然来到午夜两点,夜色如水,凉意丝丝融入呼吸,睡梦中的阮泽下意识去摸被子,结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甚至连身边人似乎也不在了,他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旁边没有容野舟,阮泽呼吸一窒,仅存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

他套上外套掀被子下床,入了夜,气温似乎降的有点多,往手心呵了一口气,成团成团的白雾在空中消散。

马灯还在桌上,静静照亮一方。

细微的声响落入耳中,阮泽把视线投向院子,拉开一条门缝往外瞧,偏房的灯没有亮,漆黑如常,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院中的那口黑石井。

定了定神,他提上马灯走出去。

月亮都不肯露面的夜晚黑得吓人,唯有手中一点亮光能给人安全感,阮泽心头打着鼓,一点一点蹭了过去,越靠近黑石井,声响越是清晰。

那黑石不知是什么材质,马灯的光照上去,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拉出来干一架就完事,给自己打下强心针后,阮泽探身看向井底,马灯的火焰溢了出来,分成一小股一小股沿着干燥的井壁往下流动,勉强照亮了整口井。

看着井中幽深的水面,阮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白天的时候这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怎么一夜之间就装了这么多水?

火焰无法靠近水面,阮泽只能凭借大概目测来判断,水至少有五六米深,仅靠一点光亮是照不透的。

他捡了颗小石子扔下去,水面溅起水花,转眼又恢复平静,好像没什么特别。

把火焰收了回来,阮泽松口气的同时也在疑惑,那他刚才听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马灯沉思,眼中的一团光模糊起来,忽然一会儿没注意,居然变成了三团光?阮泽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结果等他仔细去看,还真是三团光。

一团来自他手中的马灯,那另外两团,则属于井中,藏在波光粼粼下的蓝色“鬼火”,那神似一双眼睛的东西,看得阮泽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是眼睛吧?看大小应该不是人的眼睛,那会是什么?刚才自己还和它对视了多久?

阮泽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觉得这个距离够安全了,才稳住脚步。

此时,那熟悉的声响再次响起,这次阮泽听清楚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砸石头,发出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声音没有规律,出现的时间也无法预测,他刚听了一会儿,就又消失了。

来源地是哪里已经不用细说了,此刻的难点是,这个敲击声和井底的东西对接触身上的诅咒有没有用,如果没有,他现在就拍拍屁股去找容野舟,如果有,那等找到容野舟了,再回来查看。

但不管有没有用,先找到容野舟才是当务之急,半夜不辞而别,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去干什么。虽然确实,以他的实力来说,压根用不到别人担心,但阮泽就是放不下那颗心,说的形象一点,容野舟也能算是半只小橘了,可不能放任不管。

他等了一会儿,敲击声没有再出现,又大着胆子瞄了一眼井口,那两团光已经不见。

正准备出门,偏房的灯忽然在此刻亮了起来,阮泽急忙把马灯塞进衣服里,悄无声息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原本他还打算给门留条缝儿好查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偏房里的男人打开门径直就朝他这边走来。

迅速翻身上床,盖上被子闭眼假寐,片刻后,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被凝视感,好像那个男人就在窗外看着他。

阮泽一动不敢动,尽量让呼吸变得平稳,他听到了男人的喃喃自语。

“睡着了……睡着了就不用叫他了吧……可惜……”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听得阮泽满头雾水,也不知过了多久,喃喃声停了,零碎的脚步声正在远离他所在的屋子,那股被凝视感也随之消失。

阮泽悄悄睁开一只眼,确认外面没人了,才利索跳下床,贴在门边,看着院口的大门从外面被人关上。

这人半夜两点过出门,去干什么?踌躇了一会儿,阮泽决定跟上去看看。

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可以藏匿自己气息的道具攥在手中,他跟了上去,当然,在此之前,也没有忘了去偏房看一眼,里面果然没有顾婶的身影。

男人从自家门口直直朝着后山赶去,即使有道具在身,阮泽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吊在后面,一路上,各家各户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和男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形成一只数十人的队伍,静默着前行。

阮泽看了看,发现里面以男人居多,偶尔才会有两三个女人,孩子更是少见,老人则是一个都没有。

按照顾婶的说法,她男人早就死翘翘了,而且现在也只在晚上出没,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压根不是人,这样看来,这队伍的成员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们去的方向……阮泽咧嘴,有点像是去祭台,那会不会发现祭台被拆过?

应该不会吧?

跟了一阵,这些人在一条岔路口拐向了另一头,刚好是与祭台相反的方向,这是阮泽没有注意过的,这边的路窄而泥泞,他们排成一排,井然有序,前行速度一点没减慢。

只是苦了阮泽,他不仅要随时注意脚下打出溜滑,还得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栽到路两旁的农田中,速度自然就慢了不少,只能勉强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穿过一片农田,前面是同样坎坷难走的上山路,山中静谧冷清,林间未闻虫鸣,抬头不见星月,穿行其中,阮泽忽然生出一种孤寂感,仿佛天地之中只剩自己一人。

杂草丛生间被人踩出一条小路,深夜的露水打湿了阮泽的裤脚,有些锋利的叶片划在小腿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又痛又痒。

看了一眼手中道具的有效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他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跟下去,这行人只顾埋头赶路,这都走了半个多小时,半点不见停下的趋势。

回头看去,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黑石村落在眼底,已经能看到全貌,这算不算是出了村子?诅咒发作了怎么办?

实在拿不定主意,而前面人的末尾快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中,再过一会儿,怕是会跟丢,阮泽咬咬牙,想着来都来了,决不能空手而归。

加快脚步跟上去,又在林中穿梭了快十分钟,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爬到山顶了,阮泽居然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他扶着树干气喘吁吁,那些村民一点都没感觉到累,个个神色如常,顾婶丈夫站在最中央,其他人则围成一个圈护在他周围,严阵以待的模样,像是在准备干什么大事。

有人捧着一个木碗站了出来,用食指沾取碗里的东西,抹在了顾婶丈夫脸上,一道道白色的痕迹,组成了一个复杂神秘的符号,阮泽想起来,这和他手机照片里的符箓上的十分相似。

而且每画一笔,顾婶丈夫脸上的痛苦便深一分。

直至最后一笔落成,痛苦化作狰狞和痛苦的嘶吼,他伸出双手狠狠挠自己的脸,整张脸鲜血直流,但那白色符号却一点都不受影响,反而越来越清晰。

捧着碗的人退回原处,和众人一起为顾婶丈夫低头祈福,低沉悠扬的祈福声和凄厉的哀嚎混杂在一起,诡异异常。

阮泽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大概又过了两分钟的样子,顾婶丈夫停住哀嚎,被张糊满血的脸绽放出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喉咙里也伴随着“咯咯”的笑声,他歪着头,问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你们找我干什么呀?为什么没有祭品?”

那人一怔,随即露出狂喜的表情,他大声呼喊着所有人——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周围人跟着欢呼起来,阮泽一脸懵,搞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请神吗?

然而下一秒,事情向着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展去了,只见那些刚才还在欢呼雀跃的人,现在已经拿出藏在身上的各色“武器”,朝“顾婶丈夫”身上招呼。

剪刀、菜刀、弯刀、石头、木棍,反正有什么扔什么,只要砸到“顾婶丈夫”就算有用。

“顾婶丈夫”发出愤怒的吼叫:“你们在干什么!?不给我准备祭品,还殴打我的神使,你们是疯了吗,我一定会降罪与你们所有人!”

还真是请神,阮泽撑着下巴,不过请的是哪个神?山神?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黑石村不是信奉山神?

“顾婶丈夫”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这些人赤红着双眼,宛如疯狂一般,拿着自己的武器狠狠挥向他,一刀又一刀,直到顾婶丈夫的身体再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地上,再无生息。

“我们成功了!”

不知道将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这些村民才停歇下来,抑制住自己激动兴奋的心,照着原来的队伍,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