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树干在上海的大学里给我写信说,他申请了乙等助学金,每月可以得到12元,但生活费至少需要17元,买日常用品等还得用钱。
他的意思是,每月让我尽量多给他寄点钱。
可是,我有多少钱呢?
当年,大学本科毕业生刚参加工作的月工资是44元,一年见习期满转正后,月工资才涨到54元。
我每月拿出近一半工资到邮局寄给木树干, 直到他大学毕业。
这样,我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衣服、鞋子等也没法换新的。
工作一年后,我才买一双盼了许久的比较便宜的黑皮鞋穿。
我给木树干的钱当然也不多,木树干也不够用,撑不到我再次寄去钱时就已告罄。
木树干常给我写信催款。
后来,他干脆改寄明信片,上面的内容只有3个字或4个字:“寄钱来!”或“快寄钱来!”
我在信中告诉木树干:“不用催,一发工资我就会第一时间给你汇款;你再催,不发工资我也没有钱寄过去。”
但是,他还经常照催不误,就像我每月欠他钱似的。
搞得我心里不爽,又无可奈何。
知道这个情况的不少人都伸出大拇指说:“有父母在,兄弟姐妹之间没有必须帮助的法定义务。木弦子这个当哥哥的,能对弟弟木树干做到这一步,不简单,了不起,一般人都是做不到的。”
这是后话。
金秀萍给我介绍的“好姑娘”是她姐姐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外甥女。
金秀萍说:“我姐夫得病死得早,死时,我外甥女还不满10岁。为了我外甥女,我姐姐到现在都是一个人,没有再嫁人。外甥女在贵江市棉纺厂工作,厂里效益很好,待遇不错。她身高一米七,长得很漂亮,人也好。你一米八三的个头,得找个高个子的女孩。我觉得你俩在一起挺合适的。”
“金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刚参加工作,还不想谈恋爱。”
我说完,拿着借的书就走了。
我说的当然是我的心里话。不过,还有一层意思我没法说出来,那就是,我不想跟金秀萍在个人生活方面再有什么瓜葛。也就是说,不想与她打过多的交道。
10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贵江市第一高中党委召开全体党员大会。卫建民宣读了《中共十二届二中全会公报》和《中共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传达了贵江市教育局党委的有关要求。
然后,各党小组进行每周一次的学习活动。
数学教研组党小组成员在一起学习《邓小平文选》。党小组长庞力功让我接着读《邓小平文选》里上次还没读完的一篇文章。
我读完后,庞力功起身拿来一份省报说,上面有《击毙“二王”纪实》。几个人纷纷要求他读给大家听。
庞力功读完,大家饶有兴趣地对“二王”的犯罪过程议论起来。
下班后,我去食堂吃饭。
我的办公室与学校食堂和我的宿舍三者的位置,呈等边三角形的形状,边长大概200米。
半路上,我遇到了司马瑶瑶。她背着书包,站在路旁,正看着我。
“司马瑶瑶,你怎么还没回家,在这里干嘛?”我说。
“木老师,我在等你呢。”司马瑶瑶笑着说。
“等我?”
“嗯。”
“啥事?”
“我妈叫你上我家吃饭呢。”
“不用,不用。我快到食堂了,在食堂吃,多方便呀。”
“你跟我回去吧,木老师,我妈都准备好饭了。”
“真的不用了,司马瑶瑶,回去替我谢谢你妈。”
我说着,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木老师。”司马瑶瑶大声叫道。
我扭头一看,只见司马瑶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慌忙折回去:“怎么了,司马瑶瑶,哭啥呢?”
走在前面的几个年轻老师纷纷停下来回头看,后面也有几个老师往这边走来,准备去食堂就餐。
这个场面令我措手不及,我显得有些尴尬。
司马瑶瑶止住哭泣,说;“木老师,你不去,我也没法回家了。把你领回家,是我妈给我下的死任务。”
我心软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学生受委屈。
“这……那好吧。”我只得说,“我跟你去。”
老师爱护学生,就像父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宁可自己作难、受苦受累,也不能让我的学生因为我受半点委屈。
“走吧,司马瑶瑶……”
司马瑶瑶领着我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路上,司马瑶瑶破涕为笑:“谢谢木老师。”
我哭笑不得。女孩的脸竟然变得如此之快吗?
出学校大门,又走了400米左右,我跟着司马瑶瑶来到了她家。她家住的是平房。
司马瑶瑶径直把我领到里间餐桌旁,我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味。
金秀萍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见我,笑道:“木老师来了,坐,坐。”
金秀萍把菜放到餐桌上,对司马瑶瑶说:“瑶瑶快去洗手。”
“木老师也洗洗手吧,”金秀萍对我说。
“不用了,我在学校洗过了。”
金秀萍喊道:“司马斌斌,把你那瓶好酒拿出来,陪木老师喝酒。”
一个中等个子、胖胖的男人从厨房出来了。
他腰里束着黄色围裙,搓着手,对我笑着说:“欢迎木老师来做客。”
“你好。”我有点拘束、紧张。
他从柜子里掂出一瓶酒,我一看是杜康酒。
“这是前年我去河南洛阳出差时买的,我家掌柜的不发话,我都不敢喝。”他一边开酒瓶盖,一边说,“今天我是沾你的光了,木老师。”
金秀萍说:“还不把你那围裙去掉?”
司马斌斌解去围裙,对我说:“我家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他指指金秀萍。
金秀萍说:“那是,不听我的,不翻天了吗?”
司马斌斌拿来两只酒杯,放到我面前一只,然后,开始给我倒酒。
我说:“我不喝酒。”
“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不喝酒呢。”金秀萍说。
“我只喝过啤酒,没喝过白酒。”我只得实话实说。
“啥事都有第一次,今天在我家,你就放开喝吧。”金秀萍说。
司马斌斌给我倒满酒,又给自己倒上酒,坐了下来。
“瑶瑶,还站着干啥?过来,坐你老师身边。”金秀萍说。
司马瑶瑶在我左边坐了下来。
坐在我右侧的司马斌斌端起酒杯:“来,木老师,喝。”
我抿了一口酒,皱起了眉头:“哇,好辣呀。”
“哈哈哈。”他们三个人都笑了。
司马斌斌说:“不辣,能叫白酒吗?”
这时候,我放松下来。
“吃菜,吃菜,木老师。”金秀萍说。
桌上一共8个菜。
金秀萍夹了一块鱼块,放到我的小碟里。
“谢谢,金老师,我自己来。”
我想,金秀萍在饭桌上肯定要提她外甥女跟我的婚事,我得想好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