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出门一瞧,心中一颤,连声道好个少年郎!
今日刻意收拾过衣着的王索明,远望身形挺拔,麻布衫一尘不染,气质凛然不可侵。细看面目,眉若远山,目如朗星,鼻梁挺拔,嘴角含笑,让人颇生亲近之意。
虽然王索明衣着寒酸,但管家不失礼数地将王索明引到佛堂,笔墨纸砚齐备,嘱咐王索明在此地抄经,饭食到点有人送来,话说完完毕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王索明环视佛堂,观音掐指持瓶面目慈悲,香炉中烟气淼淼梵香萦绕,除自己外此地空无一人,顿觉心神颇安,坐到案前蘸墨提笔。
请人抄经,是当下富贵人家祈福的一种手段,因为在佛教的说法里,传法也是一种功德。于是有钱人便请人来抄书,再将抄的书捐给庙宇,由僧人再分发给香客,这便可以赚得功德。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找人印刷,因为这抄书也是有说法的,要在经前加一段话,称作回向,要写明求取功德之人姓名和其心愿,这样才能功德圆满。
抄一册五百文,一般书生三五日抄的一册,一个月全勤也就最多挣五两银子。这赵举人也没说到底写多少,如果我抄出上百册,这李府家大业大,总不会赖账吧?
王索明如今内力傍身保证续航,外功亦有成筋骨活络四肢协调,所以这一个个蝇头小字飞速从纸下跃出,意之所及笔之所往,字迹工整俊秀,速度亦令人眼花缭乱。
什么叫踏马的码字狂魔,就是在下!笔杆子挥出了残影,手腕好似帕金森般抖动,不断蘸墨,蘸墨,好,下一张。
窗边出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里面这个少年的背影,眼里有些疑惑,看着他手臂不断抖动,不停蘸墨揭纸,蘸墨揭纸,这么快在干什么?真能写出好看的字?来人眼中有些愠怒,想进去呵斥两句,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来人又看了片刻,一咬牙一跺脚,“咚咚咚”地跑走了。
王索明听见外面的声音,不以为意,谁都不能阻挡我刷经的快乐,提速,提速!继续,写写写!
“奶奶,奶奶!”一个锦衣少女拨开珠帘,向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妪跑去。
“哟哟,我的小茵儿,慢些!”老人宠溺地将少女搂到怀里。
“奶奶,你是不是又找人来抄经啦?”少女问道。
“是啊,刚才福伯过来禀告,人正在佛堂呢。”老人柔声道。
“这次的这个,很不用心!”少女气呼呼地告状。
“不会啊,赵先生推荐来的,不会有差。怎地,你见到什么啦?”老人奇怪地问道。
“我从背后望了一会儿,他抄经时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这样能写好字吗?”李茵茵脆生生地说道。
“哦,那我倒要去看一看,功德事最重虔诚恭敬,岂可如此轻忽。”使女给李老太太穿上鞋,搀扶下榻。
“就是,我李家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富态模样的李二爷大夫人也开腔道。
李老太太和儿媳孙女们,还有数个使女,一行人气势汹汹赶往佛堂,一路下人见了纷纷回避,暗自心惊今天不知是哪个倒霉了,不知还有死活没有。
王索明听得外面脚步凌乱,但他也无所谓,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刷字大业,这不到一个时辰他已快抄完一册,看来一个月赚个二十两没问题。
“哗”地一声,门被推开,数名女眷冲了进来,王索明放下笔,抬起头望去。
包括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都刹那间失神,而正当花信年华的李茵茵,更觉得目眩神迷。
在她们的想象里,在佛堂抄经的,应该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寒酸书生,或者是个赚钱补贴家用的老朽,怎会如此……
怎会是如此清新俊逸,如此神采奕奕的翩翩少年郎?
“各位尊夫人,贵小姐,小生王索明,这厢有礼了。”王索明站起来拱手做揖。
一定是茵茵这丫头弄错了,李老太太脑海里没来由地有了判断。
“或许,是我错怪了人家?”李茵茵心里也在嘀咕。
“王先生,请问今日佛经抄了多少?”却是李二夫人开腔问道。
“今日已将《地藏经》上卷抄完。”王索明知道自己速度惊人,但还是实说,免得这家人最后怀疑他作假不认账。
地藏经上卷?诸人倒吸一口凉气,老太太好佛,下面的夫人小姐都学过几分,均知道这地藏经共上中下两卷,上卷近六千字,这人在佛堂抄书不过两个时辰,怎可能抄完六千字,若真正抄完六千字,究竟有多潦草。
李老太太闻言,冷哼一声,这年轻人生得好面皮,嘴里却没有实话,赵举人从哪里寻来的浪荡子弟。
李茵茵听到奶奶不满,心道不好,开口说道:“这位公子,我家抄佛经的规矩是,只能现抄,如若公子既往有留存文字,却非此番虔诚所求,不能作数的哟。”
赶紧承认大部分字都是之前写好的,我再把奶奶哄过去就好了,要不然今天你怎么下台啊啊啊!
王索明对出言提醒他的丽质少女微微一笑:“并无先前文字,均是今日所写。”
且不论这一个微笑让李茵茵如何心神失守,李老太太“嗯?”了一声,李二夫人上前一步怒道:“竖子!欺我等女眷未曾就学还是怎地?这《地藏经》上卷六千余字,你入府至多不过两个时辰,如何写来?”
“若能写来,小字这等微毫功夫最需心力,怕不也是鬼画符。”旁边另一个夫人帮着一起发难道。
真是蠢货,你直接说是之前写的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嘴硬!真是无药可救了啊啊啊!从恍惚中李茵茵心中暗气。
“字数够不够,是不是鬼画符,诸位一看便知。”王索明右手虚探,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老太太扶着拐杖走到案前,拿起一篇经文细细一看,脸色剧变,目带惊骇!
李二夫人一看老太太脸色不对,直接开口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来此胡作非为,真当李家是那么好骗的吗?我李家代代进士,功名不绝,哪怕女眷,也不是可以小觑的!你这等贼人……”
王索明面不改色,直视李二夫人,微笑。
“住口!。”李老太太一声怒喝,在女眷中制造出一起群体麻痹。
“岂敢,岂敢,岂敢……”李二夫人听见怒吼大脑宕机,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片刻后,麻痹术失效,李二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我哪里说得不对?”
李老太太想起自己刚才的怀疑态度,也不好责备,郑重说道:
“不可对王先生不敬,王先生这字,哎,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来看吧。”
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过来,王索明只闻得扑鼻女儿香,即将16岁的他也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念头,偷偷深吸几口。
人群里惊呼不断:
“呀,这字!竟如此俊逸!”这是不懂字的。
“真乃游龙惊鸿,右军风骨!”这是懂字的。
“这册书,给和尚们倒是可惜了。”这是刚才帮腔发难的夫人。
这个坏蛋,竟写得这般好字,枉我虚惊一场!这是李茵茵小姐。
“倒是不知先生如何即写得这般好,又写得这般快的?烦清王先生现场书写一番,也好开开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眼界。”李二夫人还是觉得此事不合理,非要打破砂锅眼见为实。
王索明闻言并不推辞,当即坐下挥毫,笔走龙蛇,意在笔先,一气呵成《地藏经》上卷剩下的文字。
金黄色夕阳透过窗棂,撒在认真疾笔的少年脸上,众人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