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无形的气息在空中相撞,却被忽然插入的少年无声打破。
姒笙眯起眼,里面透着危险的味道。
这气息。
雪族。
榑深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垂眼去看沙发上坐的人,墨色的眼底有流转的不悦:“爷爷。”
老爷子表情一僵。
完了,宝贝孙子生气了。
他掩饰性的咳了咳:“那啥,我记得阿深你这儿有上好的普洱,都坐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孝敬我老人家。”
肖然和余南两个不知道发生了啥的人不由自主搓了搓胳膊,暗自嘀咕怎么忽然觉得这屋里那么压抑呢?
还有点小冷。
榑深顶着自家爷爷那略有闪躲的眼神,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
这下可好,在生生面前刷了两天的好感,一下子被亲爷爷搞没了。
他转身,看着姒笙,眼底染了无措:“笙笙,爷爷他没别的意思,这小老头脾气想来古怪不按常理出牌。”
因为了解姒笙是个什么性子,所以他怕因为老爷子着不打招呼的试探让姒笙产生反感,从而不理他。
榑老爷子对他的不礼貌非常的不满,开始吹胡子瞪眼:“叫谁小老头呢臭小子!没大没小!”
但到底自个儿理亏,他刚才的确动作草率了。
于是一头白发的小老头又歪着脑袋去看少女,朝她招着手,笑眯眯的唤:“小朋友快过来坐,爷爷给你道歉,方才是我着急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这下丫头,骨子里倒是傲,迎他内息的姿态无畏又势如破竹,真叫人喜欢。
他就是感觉到这小丫头身上的气息奇怪,多久没遇到这种让人好奇的内息了,一时没忍住散了内息威压试探。
就是小丫头气息还有点点不稳,大抵这两日榑深将几位族里德高望重的医者请来就是为了她。
说罢,老爷子抄起手上的拄拐朝着宝贝孙子屁股就是一下:“快去,把你最好的茶端上来!”
一侧的肖然余南只知道他们老大当着喜欢的人的面被自己亲爷爷打了屁股,替自家老大尴尬的毛病犯上来,捂住了脸不敢去看这个场面。
是亲爷爷,老大这下脸丢到白月光面前去了!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拐杖屁股,少年回头看自家爷爷,咬牙切齿:“刚才怎么不见您这么好客!”
现在犯错了,知道叫他来收拾烂摊子了!
老爷子可不管这个,只是又偏头去叫玄关的人:“小丫头,快过来和爷爷聊一聊~”
姒笙没动,只是眼尾沾染的不耐让她整个人的冷意更甚,片刻后,她忽然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榑爷爷,您可真有意思。”
先是不客气的试探一番,再是给糖似的诱哄亲近,这脸变得也着实是叫人目瞪口呆。
姒笙的话没说完,但榑老爷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有些微窘,掩饰性的咳了咳。
她啧,神情很淡:“不过坐就不必了,您这茶我可喝不起。”
说完,她瞥了一眼少年,转身离开。
反感在老爷子不问自来施压的那一刻达到顶峰,不过看在是这小子的亲爷爷份上,又是个雪族老息者,她也没感觉到对方又什么恶意,她就不计较了。
但心情依旧被影响到了。
毕竟大清早的就被人从后背找了个不痛快,谁还没脾气了?
“哎~”老爷子想叫人留住,谁料对方动作极快,一眨眼就把门关上了。
砰地一声关上,还挺响。
摸了摸鼻尖,榑老爷子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孙子:“不好意思,人没留住。”
他哪里知道这小丫头脾气这么大,刚才的试探他是将人彻底得罪了。
榑深闭了闭眼睛。
没有哪一刻感觉这么丢人过。
前一秒还朝人家施压试探,后一秒就笑眯眯的叫小朋友小丫头过来坐,还当着人的面抡他屁股。
真棒,真厉害,真亲爷爷。
合着就他吃闷亏呗!
肖然余南眼瞧着气氛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面的老爷子走了老大拿他们出气。
“榑爷爷我们也有点事,就先走了,过两天我们再去老宅看您!”
说完,两人推囊着就溜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今天来找老大肯定没看黄历,先是遇见姒笙再是老爷子来巡查。
真够刺激的。
人走后,原本还喧闹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榑深瞥了一眼略作心虚的老爷子,一屁股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
“说吧,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可不信这人真的只是因为医者的事跑这一趟,不过是借着由头罢了。
老爷子斜眼看他:“我的茶呢?”
沙发里的少年回看他一眼,呵了一声:“把人给我气没了您还想喝我的茶?”
榑老爷子眼睛又是一瞪,没好气道;“自己没出息还怪我?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人家压根没对你有意思!”
果然亲的还是亲的,说话一针见血,戳的榑深肺管子疼。
他靠着沙发,歪头看老爷子眼里有五味杂陈:“本来人家对我开始有好感了,您到好,一个试探给我全打没了。”
说起这个,榑深肺管子更疼,气的。
老爷子这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边捅娄子一怪你没本事。
瞧着他这姿态,老爷子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心虚的:“老头我哪里知道那小丫头如此不好惹,我也没想做什么,不过说起这个,内息这么浓厚的小丫头你从哪儿认识的?”
如今这世间所剩的息者其实并不多,且大多都隐匿在人群或山中,加上人间黑暗气息的侵染越来越严重,对内息的修炼要求也越来越高,大多息者是在这个年纪是达不到那丫头的程度的。
况且,经过方才的试探,他隐隐觉得,这小丫头的底,比他看到的还要深。
榑深漫不经心的回:“就那样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
他的敷衍成功带来老爷子的吹胡子瞪眼:“你就糊弄我吧!大陆上息族除了我榑氏外还有南城叶氏,再者就是坊间,叶氏前段时间才乔迁至此,我瞧着她的口音像是京都本地的,莫非是坊间的?”
坊间,一些散息者的聚集组织,不是特定的某个神族后裔,行踪不定,有着堪比榑氏的手腕能力,包揽了大半的势力江山。
他们这些异能者大多都对彼此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坊间手上捏着的,就有好几个官场交椅。
不过嘛,这都是些制衡人族权利争夺的手段,防止暗黑过度侵染权势中心,用来洗刷权利层干净度的棋子,榑氏手底下也有不少。
“应该是的吧。”
之前乔少恩的处理,他就大概猜到了,毕竟乔家就是坊间的牌。
不过榑深的思绪飘在要怎么把自己今天被亲爷爷坑掉的好感度重新刷起来上,可要是好感度容易刷也不至于他到现在还只是个普通朋友。
一时间少年愁绪万千。
以至于回答显得极为敷衍。
腿上又被敲了一下,他懒懒的动了动眼皮,耳朵边是老爷子嘲笑的话语。
“没出息。”
一点他当年追老婆的死皮赖脸都没继承到。
榑深懒得搭理他。
反正老爷子一贯这样,疼的时候磕着碰着都心疼,不疼的时候就像今天一样玩命的坑。
变脸堪称教科书。
“柏叔,茶叶在酒柜左手第一格,麻烦您了。”
罢了,这茶本就是给老头而准备的。
爱茶如命的老爷子满意了:“还是我乖孙子。”
茶香在客厅内飘散的时候,老爷子捏着拄拐的手才点了点:“之前让你追踪鬼族动静的事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了。”
抿了口茶,榑老爷子的脸上收敛起笑意,多了分沉色。
“我想你也感觉到了,鬼族突然大肆虐杀人性的恶背后,有着很强的目的性,而这种目的性又因为某种不可抗因素受到了阻碍。”
许多事情,榑老爷子远比榑深知道的更多。
少年的漫不经心也收敛几分,抬起眸:“所以,这种因素是什么?”
无利不起早。
鬼族敢这么肆无忌惮,一定是冥狱里他们供奉的那位主子魔,给了某种讯号或指示,才会冒着会被息者斩杀的风险如此疯发疯的掠夺人性欲望。
就好像,飞蛾扑火。
却依旧一猛子扎进火堆,完成这场祭奠的仪式。
“我猜,他们在找某个人,”榑老爷子又啜了口茶:“这个人对他们的目的来说,极为关键,不过我到现在还没发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线索,但他之前一定在京都。”
只是现在并不确定。
榑深眯起眼。
忽然想起有段时间,不断在萧山一带聚集鬼物的现象。
萧山。
啧,要细查,且从头查。
“爷爷,等表哥回来了让他直接来找我,叫舅父不要给他安排任务了。”
老爷子走的时候欲言又止,但到底很么都没说。
榑深也权当没看见。
家族他会扛,但不是让自己也变成父亲那样的怪物的扛,他有想要守护的爱人,不想变成冷心冷情的冰块怪物,逼死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