榑深回房间的时候,姒笙整个人倚着床头,在打着电话。
“嗯,明天我回去一趟。”
她垂着眼,指腹在轻轻摩挲,让人看不出情绪。
榑深走到床边,在之前的位置坐下来,姒笙打着电话,眼睛却是在少年手中端着的碗里瞧了好一会儿,
直到看见少年夹起杏白的面条。
电话里,褚妮在说话:“阿笙你这两天又跑去了哪里?怎么人影都看不见一个?我去你们系,才知道你请假了,什么时候请的?”
一连几个问题,大概是这两天与她失联,有点不安。
榑深夹起的面已经到了姒笙唇边,她垂着眼,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冒着香气的面看了数秒。
“处理点事情,”最终她还是张口,咬住面,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点点的模糊不清:“来的突然,就没和你说。”
舌尖绽放的汁液让姒笙几不可微顿了顿,这个味道,好像并不难以接受。
电话那头的褚妮一顿:“这么晚了才吃东西?”
榑深慢条斯理的再夹起面对床上的人进行投喂。
有了第一口,姒笙也不娇情,索性自然就接了第二口:“嗯。”
“哦,”褚妮又问:“听说柳嫱去找你了?”
姒笙嗯了一声:“谁告诉你的?”
褚妮:“今天叶姝来找我了。”
想起下午时候见到的人,褚妮眉梢皱起来:“今天的叶姝看着很奇怪,脸色也比之前差,像是马上就要死掉一样!”
那一身病气隔老远就闻到了。
她没说的是,这次看见的叶姝,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尤其是那双眼睛,分明人还是那个人,可就是觉得她从头到脚都变得不一样了,可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她还真说不出来。
她还是开口:“阿笙,我觉得这步棋,你最好还是慎重些,吃人家族里长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姝虽病怏怏的,内息也不浓,可到底不是常人。
抬手挡住那人又伸来的手,姒笙要开口,才后知后觉嘴里被塞满了。
她动作一顿,撇了一眼端着碗在床边坐的乖巧沉默的少年。
捏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榑深垂着眼,他感觉姒笙刚才那一眼,有些凉嗖嗖的。
嗯……
这也不能怪他,少女张口吃东西的时候,是罕见的听话,唇瓣一张一合,像个塞满了食物的仓鼠,沾染着人间烟火的吃着东西。
那头的褚妮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咦了一声:“笙笙你吃的什么这么香?吃得话都说不了?”
迅速将面嚼碎咽下去,姒笙回了个字:“面。”
她的思绪,在褚妮说的那句“叶姝看着很奇怪”上。
看样子她走了之后,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所以没注意到电话里的褚妮听见她的话时,低抽气的惊讶:“面?阿笙你什么时候变口味了?我记得你最讨厌的就是面来着?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姒笙对面很排斥,就像对宠物排斥一样,是有渊源的。
大抵是因为诧异私姒笙的改变,褚妮的声音比往常要大点,而榑深又不是什么普通人,自然将那惊呼听的清清楚楚。
他动作霎时就是一顿。
抬眼去看姒笙,却见对方神色未变的与电话里的褚妮说着话:“喜好这种东西不可能一辈子不变。”
他捏着碗的手指肢解微微僵硬。
下意识将碗和筷子收回去。
她不喜欢面,但他第一次做饭给她吃就搞了碗面,榑深有些挫败。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
姒笙不经意间就瞥到少年这幅样子,像极了他养的那只白猫,情绪不好的时候那无形的猫耳就耷拉折起,好像受了什么欺负和委屈。
萎靡不振。
姒笙皱了皱眉,对电话里的褚妮说:“再过两日,把冉落接回老宅。”
不等褚妮那句“你不等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被褥上,朝正萎靡着的少年伸手:“面给我。”
少年捏着碗却没给她,声音讷讷:“你不喜欢。”
叹了口气,姒笙言简意骇:“给我。”
到底是处久了,真看不得这家伙难过的样子。
榑深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碗和筷子递过去。
面已经有些坨了,但好在也没剩多少,姒笙拌了拌,弯头吃面。
只是脸上表情还是淡漠。
“我讨厌的是难吃的面,”感受得到少年的局促不安,姒笙还是开口,她咽下最后一口面,将碗递回去,毫不吝啬夸赞:“你的面很好吃。”
“真的?”
方才还气息不振的少年闻言,像是忽然诈尸活过来,碰着空碗看她的眼里有熠熠生辉的星光在闪烁。
姒笙觉得那耷拉的猫耳朵一下子又精神的竖了起来,随同一起的,还有尾巴。
视线在那星河里掠过,落在他的眼角。
她眉梢一动,点头:“我没必要骗你。”
她向来是个不委屈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不好吃,第一口就会吐出来,对面和宠物这种不在她底线里的东西,她许多时候都没有礼貌。
果然,少年肉眼可见的开心了。
他站起来:“我去洗碗!”
走了两步又回头:“我明天再给你煮。”
姒笙嘴角一下子僵硬。
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然而榑深并不知道,说完,就带着空碗出了房间,去干自己该干的事。
看着背影都透着欢快的人,姒笙忽的轻笑,勾起唇角。
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忌惮,有时候又蠢萌的叫人稀罕。
矛盾。
她掀开被褥,摸出身上的烟盒,站到落地窗前,倚着沙发脊背,垂头将烟点燃。
其实自己的公寓就在隔壁,她完全可以醒来马上回去,只是现在她身上的内息有些紊乱,还很不稳,回去褚妮那狗鼻子铁定一嗅就嗅出来了。
一个谎言要无数谎言来掩盖,她还得找其他的理由来搪塞,麻烦。
索性在这里再呆一晚再说。
今夜调整调整,明天也该差不多了。
只是看着窗外夜空,她又想起褚妮的话来。
那天叶姝的到场,是她设计的,毕竟这种被放在心尖的宝贝质疑失望的法子,才更戳柳嫱的心窝子一些。
她要让叶家那恩爱的两夫妻,也尝尝被血脉至亲仇视的味道。
哦不,或许,她并不想止于此。
姒笙还想要更多。
梦魇过后,她想要亲眼看见柳嫱,跪着向他们做过的孽忏悔。
姒笙张唇,将烟送进唇间。
然而下一刻,她手中还燃着的烟就被人夺走掐灭扔进了垃圾桶,继而唇间多了一抹橙子味的酸甜香。
姒笙盯着唇边那颗橙色圆滚的糖看了好久,不断飘来的糖香充斥着鼻尖,捏着它的那双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的好看。
她抬眼去看不知何时回来的人,眼底有浅淡的不耐。
这还是第一个敢从她嘴里抢东西的人,就连褚妮那家伙都只敢根据她的心情指数来作妖。
只是眼前的少年明显没给特到她的不爽,冲她扬唇笑:“以前的化学老师说,吸根烟的成分指数相当于吃颗糖。”
他循循善诱:“但果糖的味道比烟要让人更容易开心,笙笙,以后要是想抽烟了就吃根糖好不好?”
姒笙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脸。
少年很好看。
尤其是笑的时候,打破了那道骨子里自带的矜傲贵气,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美少年,还是好看到极致的那种。
有点符合姒笙的审美。
特别是那颗泪痣,长在了她的审美尖上。
见她不说话,少年又歪了歪头,嗯着询溢出询问,捏着糖棒的动作不曾改变。
姒笙轻轻耸了耸鼻子,在仔细闻糖的味道。
榑深没错过她这细小的动作,于是勾起唇。
像仓鼠。
真可爱。
最终,姒笙看着那张脸,低头将那颗橙色咬进嘴里。
刹那间,酸甜的糖香混合着浓郁的橙子味,铺满唇腔,是意料之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