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一进宫门,吓得半条命都要没了。
他那身子骨子虚弱的老母亲正一口口往外吐血,冲他露出“慈祥”表情:“标儿,噗,吓到了吗?噗。”
说完,两眼一翻。
“娘!!!”
朱标冲过去接住晕倒的亲娘,耳边响起“哐当”一声。
低头一看,一把大菜刀落地。
再抬头不敢置信望着自己躲在屏风后面,面露焦急惶恐,又不敢靠近的亲爹。
朱元璋见到好大儿的眼神,疯狂摇头:“不是咱啊啊啊。”
他妹子被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占据身体了!
老朱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一个蹦跶跳出来:“朕要召集天下奇人异士为皇后驱邪。”
朱标冷漠脸:“哦,您召集吧,只要您召集的命令下达,孩儿马上自请废太子。”
朱元璋:“???”
咱的好大儿你说啥呢?
爹爹怎么会舍得废了你?
你和你娘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儿啊。
完全不吃老爹这套的太子标冷笑:“武帝以巫蛊废太子,阿爹想效仿吗?”
一个大明皇后被传出去邪祟附身是什么下场?
一个被沾染上巫蛊的太子什么下场?
朱标当然知道自家老爹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把自己和阿娘当成真正的亲人,才会脱口而出找人驱邪。
换成任何一个人,自家阿爹绝对不介意连邪祟带人一块儿埋进棺材里,钉上九九八十一根镇魂钉。
“啊……啊标儿,你说什么……咱没这个意思……你回来啊!”
眼睁睁看着朱标带着自家媳妇头也不回走了,老朱急得跳脚。
“陛下……”
躲在旁边的贵妃云鬓散乱,杏眼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皇后娘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您还是招些和尚老道入宫吧,臣妾害怕。”
正在跳脚的老朱忽然回头,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冷冷盯着她。
“陛、陛下?”
贵妃有着一张花容月貌的好皮囊,自入宫以来椒房独宠,深受朱元璋喜爱,说话做事便难免被宠得蠢笨了些。
“啪。”
那一记耳光来的又快又狠。
重重抽在贵妃脸上。
“贵妃御前失礼,妄议君上,言行无状,特贬为庶人,赐死。”
“陛下……陛下!臣妾错了,陛下您饶了臣妾吧!!!”
贵妃花容失色,不顾流血的嘴角,连忙膝行上前,价值千金的轻软云绸裹着曼妙身躯,她不顾一切扯开云罗,露出雪白晶莹的肩膀,这是陛下最爱的,每每床第之间鱼水之欢甚浓时,陛下便说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爱极了这温香软玉。
然而在她的哀求里,只有帝王冰冷无情的一脚:“滚。”
伺候朱元璋的大太监使了眼色,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抓住贵妃,将她拖了下去。 “什么东西,也敢说咱们家秀英。”
朱元璋冷冷道。
老夫老妻这种东西,大概是见了讨厌,不愿意共处一室,每每说话没两句便要吵起来,恨不得她(他)明天就挂掉,可真闹起来,自己这心里猫爪子挠了一样难受,整个心肺管子疼得厉害,一想到有人占据了老妻的身躯,自己那苍老不堪,犹如黄花凋零的老妻再也不见人间,不曾喊他一声“重八”,朱元璋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一边抹着眼泪珠子一边往皇后寝宫而去。
到了皇后宫门口,乌压压跪了一群人。
“娘娘呢?”
他声音颤抖,问他们。
“太子殿下……把娘娘带出宫了……”
太监宫女们额头冒出冷汗,两股颤颤,几乎昏厥。
自古以来,没有皇后被太子带出宫的事儿。
况且太子府就在宫内,又与后宫隔的不远,前段日子娘娘病了,便由太子妃主持后宫。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他们去了哪儿?”
这话既不问小太监宫女,也不问侍从们。
一道轻飘飘,没有感情的声音恭恭敬敬回答:“太子殿下带着娘娘去了长公主的府邸。”
长公主嫁给前状元郎欧阳伦,后来欧阳伦卷入“茶马案”被朱元璋羞辱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死。
自那以后,老朱和长公主父女感情断绝,不曾再见面。
“好好好,他们三儿是一家,咱就是外人,咱十恶不赦是吧?”
皇帝气得口不择言,直接跳脚,像只暴走的河豚走来走去:“把这群伺候娘娘不当的太监宫女杖毙。”
他这人心尖儿都是黑的。
太监宫女算什么人呢?
他老朱心里是有百姓的,说一句爱民如子不过分,可爱名如子和他惩罚家仆有什么干系呢?
这天底下的子民,都是他的家仆罢了。
“陛下饶命……”
“陛下开恩啊啊……”
皇后宫门口哭声响彻云霄。
可大部分人只干嚎不掉眼泪。
皇帝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皇帝又回来了,面色不虞:“先且记下,皇后宫中众伺候不力,等皇后回来自行处罚。”
说完,一甩袖子,走出个虎虎生威。
去哪?
去长公主府邸看老婆孩子去。
那一干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月第几次被赐死了?”
旁边有人比了个“五”。
“哦,习惯了,大家散了吧,娘娘不在,咱们更不能松懈。”
皇帝这人心性喜怒无常,残忍冷酷至极,往往上一秒嬉笑怒骂,下一秒天威难测,这整个皇宫里只有两个地方能挡住这莫测的天威。
一个太子府。
一个皇后娘娘宫里。
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是皇帝不会胡乱杀人,给予太子和娘娘完完整整权力,选择拱手而治,不问生杀,只做父亲和丈夫的地方。
狂狮心甘情愿带上枷锁,乖乖依偎着妻儿,做一条护家的老犬。
可惜啊,等娘娘不在了,大概他们也是要被殉葬的。
这便是陛下的残忍之处了。
不过大家习惯了,这条命在这世道里卑微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