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奋力抵抗白某的幻术,气血上涌,毒气攻心,没救了。”白郁嗅了嗅黑血又探了探金忍者的鼻息。
“罢了。可惜没能多问出些信息来。”沈错不无遗憾。
“沈兄弟,他口中的柳生大人是谁?”白郁心中飘过一丝阴霾,“莫非是那持嗜血剑的武士?”
“就是他。”沈错面沉似水。今日战胜的火忍者显然是强过柳生的,若论单打独斗,沈错已不怵他。
“唉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郁神色惴惴,片刻后又转念道,“不过,神州大地这般辽阔,这里的人又都死光了,那剑客怕是也找不到我们吧?嘿嘿…如此看来,这厮端的可恶,临死了还不忘危言耸听!”想到生气处,忍不住踩了金忍者的尸身两脚。
耳听白郁聒噪,沈错凝眉不语,只端立不动扫视着战场,心下若有所思:为什么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
此时,赤梧子在两位师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见沈错神思不属似是惊魂未定,叹道:“好一场大战啊!若非师弟先发制人废了一个,今日谁生谁死仍是未知之数。”
“啊!”沈错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带着歉意,“事后想来,能深入腹地执行任务的定是万里挑一。今次实在是太过冒险,还害得师兄身受重伤。”
“沈师弟这么说可就生分了。你我同宗同源,共同御敌,亦是快哉!”赤梧子面色一正,“况且大丈夫以寡敌众也只是等闲!对抗外敌,即使明知不敌也该奋战到底!”
赤梧子豪气干云,让沈错不禁感觉矮了一头:“师兄所言让我自惭形秽。”
“师弟不必妄自菲薄!”赤梧子郑重其事,“此次能捣毁日寇据点全仗师弟细心神勇。你外练八卦掌法、太极柔劲,内修龙虎山心法,更兼三昧真火,南斗步傍身,前途不可限量!”
“师兄过誉了。”沈错面上黯然:我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谈何前途。
赤梧子见沈错无精打采,以为是大战之后身体疲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歇息一会儿。”旋即让两位师弟一一确认是否有诈死之人,自己则是走到了被搠杀的忍者身前取回佩剑。他右臂已折,暂时使不上力气,因此以左手抽剑。一拽之下,居然拔不出来!
“竟然刺得这么深!真是疯子!”
赤梧子再次加力,这才勉强取出。他执剑仔细打量了剑身,以灵气灌注使得道剑微微震颤,而后潇洒一甩,这才将上面的血水去除,感叹道:“今日与忍者一番交手才知他们竟疯狂如斯!照此看来,外界传言日寇屠城灭种之恶行定也是所言非虚了。”
“情况如何?”赤梧子见两位师弟检验了一圈。
“死透了。”“并无活口。”
赤梧子微微颔首,思虑片刻道:“小师弟,你去军营一趟。此处的残局就让军官老爷们来收拾吧。查办日本细作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嗯…需动作快些!若是普通百姓进来,传扬出去怕会引起恐慌。”
“二师弟,你先背着老张头回道观,此事也耽搁不得。”赤梧子又吩咐了青梧子。
沈错暗暗钦佩:赤梧子外粗内细,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走吧,沈师弟。带上你的异类朋友,咱们一起去门口透透气。”为民除害且大获全胜,赤梧子心中畅快。
来时为掩人耳目几人是翻墙进入,眼下自然是大大方方走正门。
行至学宫大成门时,沈错意外发现此门正前方还有一泓池水。池子呈弦月形,其上更架有座精致拱桥。
“这学宫竟还有水池?”沈错惊讶之余片时明白了过来,“嗯,是了。学宫房屋大殿均由木材所造,其间留个水池防火很有必要。”
“不仅如此。”碧梧子补充道,“这池名为泮池,体现礼制的尊卑有序,更象征儒家思想孔泽流长。”他与老张头熟识已久,耳濡目染下对儒学之事也颇有了解。
“武昌毗邻长江,想来泮池应是直通江水的,但为何池水如此浑浊?”几人步上泮桥,沈错留意了一眼水面。诛灭了日本忍者,心情放松之下也有些闲心了。
“嗯。”碧梧子皱眉张望,“秋季树叶飘落容易堵塞水道,但在夏季确实不常见。”
“还有一事差点忘了。”沈错回望大成殿说道,“大殿中的符纸贴在主梁之上。”
不久便要离开武昌,为免撤阵之人麻烦,沈错将中宫所贴符纸的位置告知了三人。
“这点师弟不必担心。中宫起的是维持九宫与平衡五行的作用,它与其他八宫五行相互制约又相互影响。因此,若其他八宫失效,这中宫也就无甚作用了。”赤梧子的言外之意是这张符箓收不收回来都无关紧要。
沈错对九宫五行之事理解得并不透彻,只能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闲谈间几人已走到棂星门,这是学宫的正门。青梧子与碧梧子依照吩咐分头行事,而赤梧子则守着门口,防止他人误入其中。
师兄弟两人走后,赤梧子才显出疲态。此仗他灵气损耗自是不消说,手臂、肺腑更是伤得不轻。
沈错察言观色,伸手去取凌云子留下的竹筒,却不想牵动了左肩伤口,痛得脸色发青:“原来这处创口这般疼痛,松弛下来才发觉。”
将竹筒倾倒,只剩四颗。沈错自己吞服了一颗,剩余的悉数给了赤梧子:“这是凌云子前辈所炼丹药,可恢复些灵气。”
“师叔还会炼丹?”赤梧子吃惊不小,“真是文武全才!”
沈错点头,将竹筒收入内兜。这是恩人所赠,他不舍得丢。
“哦,我竟忘了此事!”赤梧子似是想通了缘由,“但这丹药只能补充灵气,难以起死回生,两者所用药草更是天差地别,师叔炼来何用?”
“咦?”沈错似乎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今日得赤梧子提醒,才发觉其中疑点。
见沈错接不上话,赤梧子打圆场道:“不过师叔一向高深莫测,他的用意不是我这庸人能猜测的。”
“沈师弟今后作何打算?”赤梧子服下丹药,缓过一口气来。
“今日便要坐火车去长沙,护送曾先生一行去云南另立学府。”寻找道玄子之事解释起来复杂,沈错便也就搁下没提了。
“这些读书人身负经纶,师弟此举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赤梧子一脸肃穆。
“师兄又有何安排?我虽不了解战事却也知晓日寇军队已是黑云压城。”奸细已开始潜入城内,形势严峻不言而喻。
“师弟放心,此事我们长春观早有应对。观中典籍已尽数转移,年幼师弟也在师父的安排下去了乐山。”想到长春观的传承不会断绝,赤梧子脸上浮现欣慰。
可提及“年幼师弟”,赤梧子眼前闪过了碧梧子的身影,心中又不免痛惜:“小师弟正值青春年华,该一同去避难的。他天分强我数倍,不该埋没于此的。但…听闻前线战事吃紧,不知多少英雄儿女死战不退,客死他乡,他们哪一个不是正当年华,风华正茂?若人人如此瞻前顾后,谁去保家卫国?”想到此处,赤梧子眼神愈发坚定。
“我们师兄弟三人自小孤苦,吃的是武昌米粮,饮的是长江之水,就连…”言语间,“呛”的一声拔出宝剑,“这口道剑亦是武昌铁匠打造。如此…自是城在人在!倘若城破,日寇进到城内,我们三人定与他们拼个你死我亡!若...不幸殒命,也不过以身殉道罢了!至少未辜负了这三尺青锋!”
沈错心中热血上涌,胸中激荡不已,恨不得抛下一切,与三人并肩作战!
赤梧子看到了沈错眼中的热忱,劝解道:“师弟心思为兄能明白,但你眼下所行之事更为重要。”
“可…”沈错想说在枪炮面前,死守并不明智,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街上人流渐密,时候已然不早,再不动身怕是要错过火车,沈错携白郁稽首向赤梧子辞行:“师兄,望多保重!”
赤梧子洒然一笑:“师弟放心,为兄我不是莽夫,且安心启程。”
沈错走后,赤梧子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神情落寞,默默念道:有朝一日,日寇被扫出国门,我中华定能再复辉煌!只是…我是看不到了,望师弟替我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