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才智如雨和盘托出
“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
……
孙观忽而义正词严地朝刘备和张飞二人厉声一咆哮。
转瞬之间。
孙观身后,那整座琅琊王宫的城门门洞中,一众骑乘在坐骑之上的骑将们,顿时不约而同地连声高呼。
齐声的呼告宛如山呼海啸一般震彻。
张飞和刘备闻声,顿时有些深有感触。
清了清嗓子,刘备低眉朝张飞使了个眼色,低声驳斥道:
“翼德!住嘴!不可胡言!
既然孙观将军已经束手投降,那其麾下的将士们便是临阵倒戈,弃暗投明……
既然是降卒,又岂能有肆意虐杀的道理?”
张飞听着那门洞下传来的齐声呐喊,虽然颇受震慑,但是张飞转念一想,却又满不在乎。
粗声一笑,张飞一手提着丈八蛇矛,一手摩挲着脑后的盔翎,漫不经心地回道:
“嘿嘿,大哥,你有所不知,俺麾下的军士们个个跟饿狼似的,那看见敌军就像是饿狼看见了一群肥羊,这哪有不杀的道理……
大哥,所谓兵不临阵不威,剑不饮血难锋,今日都剑拔弩张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让俺再领兵收回去,这,这可如何交代嘛……”
张飞不假思索地一阵话语,随即朝刘备投去期待的目光。
张飞抬眼一望,见刘备丝毫不动声色。
涌动的眉头上一阵淋漓的雨水,张飞便立马回身过去,高声呼喊道:
“将士们!大哥说要放过这班贼军,你们答应不答应?”
“翼德,你……”
刘备心烦意乱,听张飞这般一呼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张飞正接着又高声呼喊道:
“将士们!你们跟着俺也该明白,若是连一个敌兵都没杀过,那真要到了战场上,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对不对啊?哈哈哈哈……”
张飞一连串地呼喊,阵中的兵卒们却依旧不为所动。
众人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议论之声,但却无人胆敢高声呼告着回应张飞。
张飞见状,便急忙凝眉一望。
但见阵中的步卒骑将们正纷纷面露为难的神色,张飞顿时不明所以,勃然大怒,高声斥责道:
“你们真是混账!做了俺张飞的兵,岂能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跟一大群老娘们似的,真是要气死俺!”
正在这时。
一旁的刘备却忽而低声自语道:
“行了,翼德,莫要再为难他们了……
都是骨肉兄弟,他们怎么会甘愿骨肉相残?”
张飞闻声,立马皱紧了眉头,结结巴巴地问询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大哥?您,您说什么?”
张飞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正闷头发问。
只听刘备却道:
“咱们原本在小沛的兵马,早就折损殆尽了……
那吕布生性狡诈,其弓马武艺却是在了得……
翼德,你难道忘了,咱们当初率军前来琅琊投奔的时候,麾下还剩余了多少人马?嗯?”
张飞闻声,顿时恍然大悟。
眉头一皱,张飞似乎正骑乘在马上,脑海中却依稀回忆着往昔的情景。
诚然,那日率军逃离小沛,张飞和刘备等人,其麾下只剩下了二百余步骑……
“大胆!尔等既然是俺张飞的兵马,岂可留念旧主?
俺命你们攻杀敌阵!胆敢有谁畏战不前,俺第一个刺死他!”
“不可!翼德!住手!快快住手!”
张飞似乎已经明白了刘备的话中含义,立马便回想起了当初投靠琅琊王诸葛亮的场景。
恍然大悟,张飞更是勃然大怒。
比起麾下这班步骑畏缩不前,张飞更是难以接受麾下的将士们仍旧心念孙观的旧情,面对孙观帐下的骑兵们,更是不愿刀剑相向。
……
张飞勃然大怒,正挥舞着手中的丈八蛇矛,便要鼓动着麾下轻骑步卒们朝宫门下的孙观骑将发难。
好在刘备及时反应了过来,一声厉声的呵斥,张飞也正不明所以。
刘备一声令下,原本就踟蹰在原地,不愿妄动的张飞兵马更是稳固在阵中。
“大,大哥,您这是为何?
您难道没看到吗?这小小兔崽子们,连俺的命令都不听了,这还得了?这可是犯上作乱!”
刘备正低垂着眉眼,正要开口,忽而却听见雨中的孙观一声轻蔑的狂笑:
“哈哈哈哈,张飞,难道你觉得,老子的兵马,被那诸葛亮拨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么?
告诉你,老子的兵,天涯海角也是老子的兵!不是那诸葛亮的一纸诏命就能趁虚而入的!”
张飞闻声,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朝孙观直声骂去,一旁的刘备却忽而开口打断道:
“翼德,莫要多言……
你且退下,此事为兄自有定论,且看为兄如何处置……”
“哎,大哥,这……这也太……唉,罢了,罢了,俺退下,退下便是……”
张飞一听,悻悻地努了努嘴,旋即拍马靠在一旁不动。
……
原来。
张飞麾下的步骑,均是那孙观营寨之中的旧时兵马。
此事还要追溯到几日前,那琅琊王诸葛亮为了削弱孙观的兵马实力,而故意将从孙观的营寨之中,调集了万余步卒骑将,调拨给刘备整顿。
刘备和张飞便是提领着一支万众人马,用作攻伐徐州的先锋大军。
此时此刻,刘备身为先锋将军,便把半数兵马交由张飞统御。
至此张飞带着麾下步卒骑将开赴到开阳城内,琅琊国王宫大内的正门之前……
张飞麾下的步卒骑将和孙观帐下的轻骑们原本便是源出同一营寨。
齐行为伍,与子同袍。
将士们相互之间互相挟持,食则同灶,寝则同帐,以至于张飞下达了攻袭孙观军的命令后,张飞麾下的兵马顿时面露难色……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刘备摒退张飞,便打马慢慢悠悠地朝孙观行驶而去。
皱着眉头,刘备面色冷淡地朝孙观一望。
只见孙观正面无惧色地挺立着身躯,头顶是漫天而下的雨幕。
刘备忽而勒住马首,骑乘在坐骑之上,朝孙观作了一揖,和声和气地说道:
“备,见过孙将军。”
“呸!见利忘义,首鼠两端的小人!老子耻于尔等为伍!”
孙观闻声,便是满脸嫌弃地朝刘备瞥眼一盯,厉声斥责道。
刘备听着孙观恶语相加,却不动声色。
微微一笑,刘备接着却道:
“孙将军,仲台啊,你放心,今日你虽然身死,但备在此保证,你麾下的一兵一卒,备均不会伤及,如何?
至于孙将军的家眷,府中男女,备也一概秋毫无犯,如此,孙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自能瞑目了……”
孙观安安静静地挺立着身躯。
听着刘备的话语,孙观眼睫清明一闪,旋即冷哼一声,不屑地轻笑道:
“哼!刘玄德!你就莫要在本将面前惺惺作态了……
你刘玄德是什么样的人,老子心里明镜似的,要杀便杀,莫要赘言了!”
刘备转而一笑,随口却道:
“孙将军真是误会了,孙将军,你今日聚众谋反,篡权夺位,事败身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至于孙将军麾下的步卒骑将们,从今日起便是备麾下的兵马,备又何必为难自己的军士呢?孙将军您说是也不是啊?”
“你……你……你这小人!”
孙观气得七窍生烟,立马厉声怒骂道。
刘备嘴角一撇,眉目显得颇为和善,旋即一打马,刘备朝孙观慢慢悠悠地踏马过去。
孙观见刘备纵马走近,正不明所以。
只听刘备忽而低声念叨着:
“仲台,在下今日所为,实则是身不由己啊……”
孙观听罢,眼睫随即一眨。
回身过去,满眼朦胧的雨水沾染之中,刘备的身影陡然浮现在眼际。
努努嘴,孙观试探着问询道:
“你,你说什么?”
刘备随即翻身下马,一扫袍袖,凑近孙观的身侧,继而附耳朝孙观低语道:
“仲台,在下今日率军征剿到此,看似是平定仲台你的叛乱,但在下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还请仲台在九泉之下,莫要怪在下……”
孙观听得浑身抖了一个哆嗦。
一阵激灵,孙观立马追问道:
“笑话,身不由己?难道谁还逼着你不成?老子早就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畏首畏尾,左右逢源,难成大事!也罢,是老子看走了眼,你动手吧……”
刘备听着孙观的话语,倏尔清了清嗓子,继而又悄声低语道:
“仲台,实不相瞒,非是在下不愿与你同生死,共进退……
实则是那诸葛亮有神鬼难测之谋,你我二人,都被诸葛亮算计了……
今日,在下不杀你,那诸葛亮凯旋归来,定会拿在下兴师问罪……在下肩负兴复汉室的重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哈哈哈哈,耸人听闻!”
孙观听罢,顿时仰天长笑,轻蔑地回道:
“那诸葛亮已经中了老子的计谋,老子的探子亲眼看到那诸葛亮率军赶赴下邳援救于你去了,现在的开阳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刘备!你现在身居此地,难道不是已经占据小沛了吗?”
刘备安静地立身在一旁。
听着孙观一语道罢,刘备转而垂头下去。
拂袖探出一手,刘备摊开手掌,接着临空而下的淋漓雨水,随口淡然哀叹道:
“唉,仲台啊,你还是不明白……
那诸葛亮的才智,就如同今日天降的暴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