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士可杀不可辱
孙观被张飞一枪刺于马下,浑身被潦水沾湿。
脏兮兮的衣袍被马血沾染得猩红一片。
耳畔回响着骏马哀鸣的凄叫。
孙观狼狈不堪地挣扎着,半蹲着身躯,惊慌失措地叫嚷道:
“张飞!本帅乃是琅琊国中尉!你岂可杀我?”
张飞闻声,却放声一笑,手中的丈八蛇矛猛地朝前一指。
亮晃晃的枪头朝着孙观直窜过去。
头顶正是瓢泼滂沱的雨幕,那丈八蛇矛飞驰而来,带动四下里一阵急促的风旋。
“哈哈哈哈,你这叛贼,我家大哥早就猜出了你的狼子野心,特命俺来取你狗命!”
张飞豪壮言语之间,那丈八蛇矛却忽而停滞在孙观的面前。
“你……你竟然敢……”
孙观口中虽然仍旧结结巴巴地叫骂着,但眼看着那丈八蛇矛距离自己只有一尺远近,孙观心里不免一凉。
只觉得脊背发凉,满头大汗。
刺骨的冷雨坠砸而下,孙观更是吓得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连忙跪坐在潦水之中,孙观踉跄着朝后挪动了两步,避开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的锋刃……
“张,张将军,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孙观见张飞怒不可遏,便也不敢再造次,急忙连声赔笑着。
那张飞见状,便是粗声一笑,旋即又道:
“叛贼!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何话说?”
孙观结结巴巴地抖动着嘴唇,心惊胆战地抬头凝望了一眼张飞的面孔。
只见那黝黑的面庞上,一双环眼瞪得精亮。
虎须上沾染着零星的雨滴,张飞怒目而视,眼中仿佛有滔天的怒火,身上兵铠一阵抖擞。
那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忽而明晃晃地振动了两下。
孙观顿时大惊失色,急声呼告道:
“张将军!张将军饶命啊张将军!
本将,哦不,小人,小人虽然有罪,但还望张将军念在小人也曾和刘使君有过结盟之约的份上,饶小人不死啊!”
“呸!
你这叛贼,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敢血口喷人?
我大哥是何等人物?乃是朝廷亲封的豫州牧,汉室宗亲,天潢贵胄……
你又是何人?狗一样的东西,吃里扒外,聚众谋反,如此痴心妄想之辈,狼子野心之徒,我大哥岂会与你为伍?”
“这……这这……”
孙观闻声,心中更是惊慌不已。
正一头雾水,却听张飞忽而一声厉声的斥责,怒骂道:
“说!快说!你此等恶贼行径,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倘若道出实情,你张爷爷还尚且能留你一条全尸!若是执迷不悟,张爷爷定要取你首级喂狗!
你张爷爷的丈八蛇矛可不长眼,管教你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张飞一边厉声暴喝,一边朝孙观祭出半截蛇矛枪。
那孙观见状,更是面如死灰。
心烦意乱之间,孙观急忙连滚带爬地在地上的污水中抖动着身躯。
摩挲着朝张飞爬过几步,孙观高声求饶道:
“张将军!小人,小人的的确确是和刘使君商议的啊!
刘使君不是答应小人了吗?小人举兵起事,刘使君也率军占据小沛,眼下诸葛亮已经带兵赶赴下邳去了……刘,刘使君想必也夺了小沛了啊!
为什么事到如今,大功告成之际,张将军却要杀小人啊!”
张飞骑乘在一匹黑得透亮的坐骑之上。
淋漓的雨幕将坐骑的鬃毛沾湿,张飞的浑身上下也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个通透。
面无表情地提着丈八蛇矛,张飞一昂脑袋,朝孙观沉声说道:
“一派胡言!
我家大哥明明是率军前往下邳,奉王上诏命,提领先锋大军攻取徐州!
你所言分明就是子虚乌有!我大哥什么时候跟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孙观闻声,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
嘴角映现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轻笑,孙观有气无力地挑眉端望着张飞。
看着张飞那一副果决武断的神色,孙观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
那刘备之所以此时此刻屯兵于宫门之前,势必是因为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否则如果是按照先前的约定,自己举兵造反,围攻琅琊王宫,逼迫琅琊王夫人大乔下诏退位,毕竟现在诸葛亮已经率军御驾亲征,前往下邳对阵吕布,琅琊国中的诸事便都是由大乔一人监国理政。
而与此同时,那刘备已经领着张飞、陈到、周瑜等一众武将,提领万余兵马作为攻徐大军的先锋开赴下邳,而若是按照约定,刘备定会传命上书于诸葛亮,请命诸葛亮调集援军相助……
只要小沛的徐晃驻军一动,刘备便可以自此绕道彭城国,一举夺取小沛。
……
想到这。
孙观更是面无表情。
无奈地摇晃着脑袋,孙观哭笑不得,哀声自语道:
“若是刘备夺取了小沛,此时此刻还会出现在此地吗?
刘备难道不会趁机修葺小沛城防,严防诸葛亮或是吕布率军而至?”
孙观随即一仰脖颈,又哭又笑地朝天望去。
淋漓的大雨喷洒而下,孙观满脸沾满了冰凉刺骨的冷雨。
眼角一阵湿润,孙观红着眼眶,忽而哀声哭嚎道:
“到底是我孙观太过天真了啊!轻信小人!小人啊!”
“刘备!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畏首畏尾,难成大事!”
“大功即将告成!你这胆小如鼠的小人竟然临阵退缩!还居然倒打一耙,要除掉老子!可笑!”
孙观朝天怒骂,忽而垂头下来,便是睚眦欲裂。
“啊!刘备!你也太可笑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难不成还以为,杀了老子,那琅琊王诸葛亮就能原谅你了?
难道老子先行一步,琅琊王诸葛亮就能跟你冰释前嫌!你妄想!
哈哈哈哈哈,刘备!老子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琅琊王诸葛亮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老子能不知道?
就算今日你朝他献上老子的人头,那诸葛亮也定然不会饶了你!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
孙观激动不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缓缓地站起身躯,孙观此时竟然挺立着,宛如一位英武不畏死的勇士。
大义凛然地昂着脑袋,孙观目光坚毅地朝阵中望去。
“刘备!今日老子虽先死,但老子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看你几时会被诸葛亮五马分尸!”
“住口!待死之辈,也敢在俺面前侮辱俺大哥!”
这时。
张飞忽而一声咆哮,转而一打马,竟然迎面朝孙观奔了过来。
“唰——唰——”
两声尖锐的兵刃破空的响动。
张飞忽而将手中的丈八蛇矛朝孙观狠狠一指。
一道白亮的光芒闪烁而起,张飞立马怒声暴喝道:
“受死吧!”
孙观冷静地立在潦水之下,头顶正是遮天蔽日,源源不绝的雨幕。
挺立着魁梧的身躯,孙观面无惧色。
一昂脖颈,孙观任凭流水般的雨滴在身上滑落。
双目随即安安静静地闭上,孙观嘴角一歪,沉声自语道:
“事已至此,老子无话可说……
动手吧……不就是一死吗……老子有何畏惧?”
……
张飞看着孙观大义凛然,丝毫不怕死的模样,正顿时一阵惊叹。
皱着眉头,张飞不明白为什么短短片刻,孙观便从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变成了这般生死不惧的勇士……
张飞一手提着丈八蛇矛,正犹犹豫豫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提枪震慑住孙观,张飞随即勒马转身,朝阵中望去。
张飞一双环眼瞪得精亮,隔着朦胧的雨幕,张飞正朝身后的阵中打量着。
倏尔。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阵前响起。
“翼德!先勿动手!待为兄来!”
张飞闻声,便停手将丈八蛇矛悬在身侧,沉声道:
“大哥,为何如此?”
只听一阵“得得得得”的马蹄之声。
便见那武将陈到正披坚执锐地骑乘在一匹高大的坐骑之上,正护卫着刘备打马快步驶来。
……
刘备气定神闲地晃荡在马背上。
徐徐打马走近,刘备忽而在张飞的身旁停下。
两手紧紧一攥缰绳,刘备口中“吁”了一声,勒住马匹。
目光朝挺身立在雨水之中的孙观一望,刘备嘴角一弯,随即走上前去,便道:
“仲台,为何如此呀?难道你不怕死么?”
张飞听得一头雾水,正转身过去,一手擎着丈八蛇矛,躬身弯腰,张飞架枪朝刘备拱手一拜,便低声问询道:
“哎?大哥,不是您说要俺把这叛贼斩杀的吗?
为何又不让俺动手了?
唉,实不相瞒,大哥,俺这都多久没打过仗了,手都痒痒了,这枪都刺出去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啊……
依俺看,大哥您还是让俺先把这叛将宰了吧……”
刘备闻声,回头过去,努嘴便是狠狠一瞪,厉声申斥道:
“住口!翼德,你懂什么?万事听大哥的……莫要冲动……”
张飞闻声吐了吐舌头,一摩挲脑袋上的雨水,张飞和声和气地说道:
“嘿嘿,大哥,要是这叛贼不让俺杀,那便让俺杀杀那叛贼的卒子,如何?
正好俺帐下的兵士们可都跃跃欲试了,这歇了大半个月,人都憋坏了,让俺领军冲杀一阵如何?”
一旁的孙观站立在雨水之中,耳畔中传响着张飞和刘备两人低声细语的交谈。
愁容满面的孙观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驳斥道:
“呔!你们两个奸贼!恶贼!逆贼!
要杀便杀!何故这般羞辱老子?士可杀不可辱!快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