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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国子监位于鸡笼山以南。

在永乐年间,人数曾达到九千余人。

到了崇祯年间,因为各地反贼汹涌而起,在册人数就只剩下了三四千人。

“顾兄,听说皇上又安排了一个祭酒,似乎有整顿学风之意?”

国子监一处号舍内,一个衣着华丽的士子,斜躺在床铺之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对面,则是一个衣着寒酸,面容清瘦的青年士子,正手拿着书卷,认真看着。

被顾兄的士子,正是享誉后世的顾炎武。

而出言之人,名叫归庄。

两人乃是同乡,家庭却是完全不同。

归庄出身名门,其祖父乃是被称为明文第一的归有光。

顾炎武同样出自江东望族顾氏,但因为是庶出,被过继给了去世的堂伯顾同吉为嗣。

其寡母十六岁未婚守节,白天纺织,晚上看书至二更才休息,独立抚养顾炎武成人,时常教以岳飞、文天祥、方孝孺的忠义之节。

顾炎武读书也是极为认真,但却怎么也考不上举人。

在去年,都年满三十了,才通过纳捐的方式,成为了南京国子监的监生。

顾炎武眼睛紧盯着书本,随口说道:“现在学风日下,是应该好好清理一下不良士子了。”

“你可知道新任祭酒是谁吗?”归庄明知故问道。

顾炎武一整天在房间里看书,自然不知道,于是问道:“是何人?有何着作?我待会去买两本书来看看。”

这就跟科举考试一样,研究好主考官的文风思想,等考试的时候,才能投其所好。

归庄笑道:“是南昌府宋公,所着有《天工开物》!”

“天工开物?”

顾炎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本书。

在明亡之前,他一心都扑在科举上,读书也只读四书五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去买杂书。

“就是这本!”

归庄随手从枕头上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

显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同窗好友的想法,提前做好了准备。

“多谢归兄!”

顾炎武满脸感激之色,就准备打开书本阅读了。

归庄却上前一步,将书本按住,笑道:“顾兄,你都看了一整天的书了,晚上就别看了,咱们两个到秦淮河去消遣一番。”

“这……归兄,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银子去消遣啊!”顾炎武无奈说道。

“哎呀,咱们读书人怎么能满口铜臭呢?咱们两人相识近二十年,你跟我这样说,岂不是见外了吗?”归庄直接勾住他的肩膀,拉着就往门外走去。

顾炎武却轻轻推开归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归兄,不是我不想去,而是皇上已经下令,要在明年开恩科,咱们必须要在下次的月考中,升到上舍,才有去参加的资格啊!”

归庄脸色一正,郑重的说道:“顾兄,你真以为我是贪图美色之人吗?我是听说了今晚复社要举行文会。咱们这些寒门士子,光是在号舍里闭门造车,何时才能升到上舍?”

不只是官场上充满人情世故,就连国子监里也是一样。

若是名人提携,随便给讲师打个招呼,就能轻易升到上舍。

没有关系的人,就只能靠自己的才学来打响名声。

但江南文风鼎盛,有才学的风流文士如同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以顾炎武这种连考举人都困难的士子,根本就别想着凭借文采来出头。

“那就去看一下吧!”

顾炎武也不忍拂了好友的一番心意。

说定之后,两人洗漱一番,就踱步前往秦淮河。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才到河边,归庄看着数里密密麻麻的花船,就忍不住吟诗了。

顾炎武只觉得随风吹来的胭脂气息十分刺鼻,忍不住皱眉道:“国事如此,吾真想不通这些人有何心情在此潇洒?”

“嘘……小声点,若是被旁人听到了,传到四公子的耳中,咱们的仕途可就断绝了!”归庄急忙阻止道。

“哼!”

顾炎武也知道厉害,低声说道:“若有一天我能主政,必定将这些花船全部都沉了!”

朱由检在皇宫也听说了,今晚复社举行文会。

他也想来看看文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就和王承恩乔装打扮一番。

两人急赶慢赶走来,正好听见了这充满怨气之言。

“若是秦淮河少了这些花船,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江南的文采风流了!”

朱由检疾步走到两人面前自我介绍道:“两位兄台可是去参加复社组织的文会?可否将我也捎上?”

“你是北方的士子?”

顾炎武瞧着面前之人,虽然穿着一身士子服,但身材却极为健壮,顿时目露好奇之色。

归庄也说道:“我们是去参加文会,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士?可有功名?若不是秀才,就不能去参加文会。”

朱由检轻摇着折扇笑道:“秀才功名自是有的,举人的功名也有,就差进士了!我是北直隶顺天府人,姓朱名志国,字兴平。”

“原来是朱兄!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顾炎武和归庄同时躬身行士子礼。

朱由检也回礼道:“两位仁兄高姓大名?”

“吾姓归名庄,字恒轩,家祖乃是震川先生。”归庄自我介绍道。

震川先生?

很有名吗?

朱由检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却没有找到相应的记忆。

但他脸上却表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说道:“原来是震川先生的嫡传,吾久仰令祖父大名!”

归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又指着身旁的好友介绍道:“他是我的同乡,姓顾名言武,字宁人!”

顾炎武?

这次朱由检是真的震惊到了。

出宫一趟,居然能遇到明末清初最有名的思想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后世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句话。

其就是出自顾炎武的原句:“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原来是顾兄当面,久仰大名!”朱由检拱手笑道。

顾炎武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自己就是一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哪有什么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