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人造太阳昏黄的光线照向笛卡尔城，看似繁忙的街道之上，越来越多穿着低调的月族人开始忙碌着什么。
数十米长的战争飞艇在建筑群上方飞过，显然近期连续的入侵事件让新月王庭军方加强了巡逻。
人造太阳侧方，倒悬在洞窟顶上的辉煌宫殿内，克莱西娅身着一袭金红相间的长袍，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笛卡尔城。
“报告陛下，月轮帮的活动愈发频繁了，笛卡尔城各处都有他们的踪迹，甚至工业区与农业区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一位穿着同样华丽的月族官员向克莱西娅报告。
克莱西娅微微点头，冷声说道：“嗯，明白了。要军队加强各个城区的巡逻，重要道路设置关卡检查过往者身份。”
“是。”
“另外，加强文化管控，禁止地表外界物品流通。我们只要坚持过这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
官员连忙退去，克莱西娅神色恢复了镇定。她目光下移，继续扫视着整个笛卡尔城市区。
“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都有人要反抗……”克莱西娅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明明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险，为什么总有想要去外界的人存在。”
“天使纪元来临了，我们唯有臣服才对。度过这段混乱的时期，新月王庭才能在新世界立足……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国民不明白！”
她手指弯曲，握紧了拳头，这段时间城内大大小小的反抗活动让克莱西娅有点力不从心。
克莱西娅捧起了一叠文件，文件之上赫然写着芙拉尔的名字。她手下的情报机构已经逐渐探查出了最近名声大振的月轮帮的头目是谁。
一个月之内，帮会的成员从几十人扩张到数万人，遍布整个
还有两天前入境的那个兽族……他显然是与芙拉尔同一阵营的家伙。
“芙拉尔……我保住了你，让你离开地底，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早点放弃为好，众天使的力量，是无法忤逆的。”
“报告！”这时候，又有一个军官破门而入。
“什么事？”
“情报局调查员发现了最新的情报，说是月轮帮准备攻击禁区！”
“嗯，我知道了。”克莱西娅再次点头，双目微眯沉思起来。
进攻禁区，是那家伙会做的事情吗……他明明知道一部分禁区的秘密。
克莱西娅认为这是月轮帮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们想把王庭军队的主力吸引到远在地下五层的禁区地带。如此距离，军队无法及时回到第一层城市区，在这段时间内，月轮帮肯定会有其他行动。
可是既然提到了禁区，克莱西娅便不得不管。当初两位融天级天使特意叮嘱过她，要全力保护好那一片区域，不允许任何生灵进入。
“只能亲自去看看了么……要城市区的军队提高警惕。”克莱西娅下令道，同时迈开步伐，准备亲自出发。
……
笛卡尔城，一处不起眼的楼房内。
“芙拉尔，放出这样的情报真的好吗？”库克看着桌上摆着的城区地图，有点不安地说道。
“放心吧，菲尼克斯她不会发现的，而且克莱西娅必定不会忽视这样的消息。”芙拉尔嘿嘿一笑，“菲尼克斯要去禁区，我们便能利用她引开部分王庭军队。”
他手指抵在地图之上：“接下来，月轮帮便从这些方向发动进攻，全力破坏人造太阳。”
周围，许多待命的月轮帮成员激动不已：“好算计，老大，你是怎么拉拢这么多盟友的？”
“盟友？不不不，我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他人的力量罢了……在对方无法掌握证据的情况下。”芙拉尔冷哼一声，“真正的盟友只有这位库克，他和我将会是行动的核心，真正出手破坏人造太阳的人。”
“其他人按部就班地照计划行事即可，尽可能拖住王庭军队，发挥游击战术的最大效果。”
他阴狠的目光转向窗户之外：“至于菲尼克斯……闯入禁区，被新月王庭政府发现应该很正常吧，可不要抱怨哦。”
……
新月王庭，地下第四层洞窟。
菲尼克斯在遍布发光植物与菌类的原野上前进着。
两天之内，她穿过了第二层的工业区和第三层的农业区，最终抵达了这里，地下洞窟面积最大的荒芜区。
为了避免暴露灵素波动，她选择徒步前进而不是飞行。
好在地下洞窟内，阴影无处不在，菲尼克斯得以随意穿梭于阴影之中，才没有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身边有着奇形怪状的发光昆虫飞过，而低矮的蕨类植物群后方，乃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普通人来到这里，肯定会被吓得不敢动弹，这里的一切与地表差距太大了。
“没想到地下还有这样的生态系统……”菲尼克斯拨开挡路的发光蘑菇，朝着更深处前进，“而且……荒芜区也太大了点。”
她估计自己已经走了数十公里了，还没有穿过整个荒芜区。
海底数千米的下方，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海底洞窟。这样规模的空间放在地面之上，足以与冥河幕府沉火岛这样的大型岛屿相比了。
第一层城市区到第四层荒芜区，人口依次减少。巨大的荒芜区内，已经是人迹罕至，除开时不时能看见的新月王庭巡逻队外，菲尼克斯很少能发现其他的生灵。
这里有的，只是些没有神智核的节肢动物或是爬行动物。野生动物在夹杂着菌类与灌木的岩石与地下溪流间栖息，与世无争。
大概半个小时后，菲尼克斯总算是找到了另一个向下的入口。
“总算到了，新月王庭的禁区。”
她穿过层层石梯，在狭窄的岩洞内艰难前进，最终眼前豁然开朗。
菲尼克斯踏入这片禁区，眼前是一片死寂的城市废墟。残垣断壁在发光植物的幽蓝色光线下投下扭曲的影子，林立半塌的高楼宛如扭曲的钢筋混凝土丛林。
“这是……什么地方？”
菲尼克斯有点咂舌，她没能想象到，所谓的地下禁区内，竟然保存着一座城市的废墟。
周围只有悉悉索索的噪音，想必是什么动物在杂草与碎裂砖块间穿行发出的吧。
破败的建筑东倒西歪，墙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墨绿色藤蔓，像是给这废墟裹上了一层诡异的裹尸布。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碎石，每走一步都会扬起一阵呛人的烟尘。
“莫非，这里是旧日纪元遗留下来的城市废墟？”菲尼克斯咽了口口水，在知道这里有旧日纪元情报的情况下，她只能如此推断了。
周围的城市废墟残骸，一眼便能看出来极为古老。那种建筑风格不符合菲尼克斯对任何一个国家的认知，只感觉有点超越时代。
“第二文明……”菲尼克斯无声念道，她愈发相信了，当初圣天使赫利俄斯给她看的那道幻象是真的了。
当时，菲尼克斯看到了极为晦涩的历史。
第一文明纯血灵族、第二文明人族，都是被源天使泽洛给毁灭。
幻象中的纯血灵族城市在空心的月亮之下，那么这座掩埋在地下深处的城市废墟只能是第二文明人族的遗留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旧日纪元第二文明遗留下来的城市，那么众天使是真的毁灭了一个世界，然后自己重塑了如今的第三文明？
“先再探索一番吧……”
她四处张望着，观察着这座废墟。菲尼克斯估计这座城市废墟在他们那还没被毁灭的年代内，人口应该能超过千万，放到现在都足以被称为大都会。
半小时后，菲尼克斯来到了一个类似市中心的地方。废墟正中央，一座极为高耸的巨型建筑映入眼帘，估计高度甚至超越了六百米。
“如此高大的建筑……印象中如今世界还不存在。”
现在众生灵所建造的最高大的建筑物，顶多三百米出头，然而这座还没倒塌的巨型摩天大楼，超越了现存所有建筑。
甚至，在其周围，还有不少四五百米高的摩天大楼矗立，只不过有些建筑倒塌了，只剩下半截残骸。
菲尼克斯站在远古城市之中，只感觉心中一阵压抑。周围尽是灰暗的钢铁丛林，菲尼克斯孤身一人置身其中，一片死寂的景色让她精神紧绷。
她靠近那处摩天大楼，只见得其那宫殿规模的大厅之上，用世界语写着几个字：
上海中心大厦。
“所以，这个城市叫上海么……”菲尼克斯若有所思。
恍惚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细思恐极的事情。
“为什么我看得懂前文明的文字……不对，为什么前文明会使用世界语？”
菲尼克斯记忆中，这全世界都通用的“世界语”数千年前就已经被源天使泽洛创造出来了，全世界的生灵在数千年的历史内即使各自的文化不同，但都是通用这一种语言。
只是她没能想到，这距今超过五千多年的远古城市之中，还能看见世界语。
“等等……或许，世界语的源头并非源天使泽洛，而是来自第二文明。天使一族毁灭前文明后，将前文明的语言带到了现在的第三文明……”
越想脑袋越要爆炸。
这种事情，除开天使之外，众生灵恐怕没多少人知道。在菲尼克斯层次提升后，接触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如今更是一次次地冲击她从小建立的世界观。
“算了，五千年以前的事情，现在多想也没有意义……”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平复精神，“重要的是这禁区证明了众天使并非创造世界的神明……他们向如今的世人隐藏了当初毁灭一切的历史。”
众天使……他们缔造的秩序深刻的影响了如今的文明，众生灵大多对其感恩戴德。
羽天使之于维多利亚、弑天使之于卡兰诺亚、炽天使之于泛沙海、灵天使之于破碎海域……众天使在世间几乎快被神化了。
然而，菲尼克斯现在却是知晓越来越多深层次的事情。众天使毁灭了一次世界，而现在他们的最终计划也不知道要对世界做什么。
菲尼克斯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眼前依旧是死寂的废墟景象。
她再次调查起来，最终又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点。
上海中心大厦周围大概一千米远的地方，有着另一个高塔。
“东方明珠……”菲尼克斯默念着其上的一些文字，她在这片区域地下，发现了一个空间。
这片地下空间内，有着人造光源闪烁。一处延伸几千米的走廊笔直地通向远方，走廊的两边，乃是一个又一个用类似玻璃的材料封装起来的种种物件。
“这……是类似博物馆的设施吗，还是说陈列馆？”菲尼克斯走近其中的展品，观察其内部的东西。
“看不出来是什么……”
菲尼克斯挠了挠头，大部分东西她看不懂是什么，但是有些还是能知道是啥。少量的容器内，封装着一些纸质书籍，这些书籍保存极为完好，上面甚至能看出有人翻动过的痕迹。
“书……难道，这里储存的是前文明的知识？”菲尼克斯不禁联想起来，“那么其他认不出来的东西，或许是某种储存信息的容器？”
她一路走动，还发现了许多看不懂的文字。有些书本的标题是世界语与未知语言的混杂，菲尼克斯看不懂其中意思。
“上一个文明，有着两种以上的语言或是文字……可是，为什么只有世界语保存了下来？”菲尼克斯有点搞不清楚众天使的想法。
菲尼克斯再次朝着走廊远处眺望过去，昏暗的室内陈列着数十万计的旧日纪元遗物。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准备返回地面。
这座名为上海的城市废墟，显然是众天使在摧毁了上个文明之后，为了保存上个文明遗留的知识而建立的保护区。
众天使需要这些前文明的信息做什么？是根据上个文明的模样一步步塑造现在众生灵的文化，还是让他们内部自己参阅学习前文明的知识？
这些高层次位面降临的外来者，需要本地文明的知识来适应环境。
总之，如此多的信息，菲尼克斯明白自己一次性肯定探索不完。
因此，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是了。有些东西只要存在就能证明什么。
众天使，远没有他们自己标榜的善良。他们对于现在蓬勃发展的众生灵第三文明究竟是什么态度，这值得思考。
不过，菲尼克斯还是松了口气，这一趟行程还是有收获。
最起码，她明白了“天使治下的世界秩序”究竟是什么。
“原来众生灵的每一个人，都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使投射的阴影中活着。”
菲尼克斯长叹一声，她感觉到曾经困扰过自己许多年的命运的枷锁变得愈发凝实。
“这些事情……不重要，数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与现在无关……”她在心中重复默念着这些，试图让自己从震撼中恢复。
对，现在菲尼克斯要关心的，是现在。
前文明发生的事情，如今只能算是背景板。
她沿着原先进来的道路返回，从进入第五层禁区开始算的话，菲尼克斯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待了数个小时。
这里毕竟是新月王庭的禁区，不宜久留，新月王庭政府随时有可能发现菲尼克斯的行踪。
不过，菲尼克斯已经知道了禁区内的事情，她不认为新月王庭有人能拦住她离开这里。那月族人最强大的克莱西娅女王，无非就是顶峰级别的第三层次遣灵使，与她这真正的隐天级天使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接下来，得离开新月王庭。”
菲尼克斯朝着禁区入口快速赶去，她已经不再顾虑使用力量了。因此，她毫不遮掩地展开五翼血凤辰翅，化作一道赤红色流光朝着远处入口飞去。
她穿过狭窄的石阶，朝着第四层荒芜区赶去。然而，一出洞口，迎接菲尼克斯的便是笼罩头顶的巨大阴影。
不出所料，第五层禁区的入口，已经被一艘八十米长的战争飞艇堵住。周围数十名士兵全副武装，死死盯住从禁区钻出来的菲尼克斯。
而那战争飞艇之上，一个娇小的红袍人影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面。
她缓缓起身，赫然是新月王庭的最强者，克莱西娅。
她注视着警惕起来的菲尼克斯，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真是意外。”
紫色虚影在克莱西娅周身浮现，那宛如星云般的虚影之下，无数金色星辰闪烁起来。
克莱西娅的双眼闪烁起紫金色光芒，独属于第三层次顶峰遣灵使的强大气息扩散开来。
“擅闯禁区者，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