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虎高琪忙着应对把他团团围住的兵士,他并不慌张,他知道凭自己和亲卫的本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杀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息,这不是一般的兵士,怕是个高手。但此刻他无暇抽身,只能闪躲。
漓月自然看到那个将领的动作,术虎高琪躲过了疾驰的暗箭,却被锋利的蒙古弯刀划伤了左臂,就在三支箭羽再次即将逼近术虎高琪的时候,漓月迅速出手,用蒙古士兵的身体挡住了。对方将领显然已经发怒,漓月没有看到术虎高琪眼中一闪而过的感激,越过重重兵士直奔对方将领而去,她心里想的是:你会急攻我方主帅,难道我不懂擒贼擒王的道理吗?木华黎有伤的情况下派此人在这设伏,定是他的得力助手,今日杀了他也不枉此遭。
两个被激怒的人就像野兽一样,搏杀起来周围的人竟近不了身,男子的力气本就比女子大了许多,漓月金刀虽用的灵巧,但长时间耗下来已然有些吃力,术虎高琪的亲卫本来已经可以带他们离开,没想到漓月又直奔对方的将领杀去,他们看向术虎高琪,不知此刻是战是退。
术虎高琪神色复杂,前几个回合漓月没能占到什么便宜,若是再这么下去,很快就将处于下风,现在不撤,恐怕自己也难以脱身,必须帮她速战速决。
“漓月!”千钧一发之时,只听一女子大喝。
漓月一分神,右手中的金刀竟被击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败下阵来,术虎高琪也正有些愤怒,回头去看是谁分了漓月的心神。
“接着!”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杆枪,漓月顾不得飞出去的金刀,连忙接住这杆枪,她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血液都要沸腾了,似乎比之前更有了力量。
蒙古将领一时有些愣了,这是……枪?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草原的战场上。
漓月也趁着他慌神的功夫,连连攻其下盘,蒙古将领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漓月得了这枪有如神助,竟比刚才还勇猛十分,有多加了些小心。
术虎高琪刚看到是珠罗前来有些诧异,随即就被漓月的枪法吸引了过去,果然出神入化,这才是她最趁手的兵器,此刻他已无需忧虑,漓月定会胜的。
珠罗的身手很是了得,许多蒙古士兵还没近身就已被封喉,“先护送将军回去,福晋这里交给我!”
亲卫又齐齐看向术虎高琪,“撤!”他知道珠罗和漓月都会全身而退,自己此时也不再谦让。
珠罗杀到漓月身边时,漓月周围几乎没有亲卫了,蒙古将领此时已是招架不住了,“速战速决,王爷还在等你!”珠罗短短一句话,漓月的眼中杀机更甚
这是蒙古人从未见过的招式,漓月不记得从哪里学来的,只知道它的狠辣与决绝,蒙古士兵或与术虎高琪的亲卫缠斗,或与珠罗交手,竟不知他们的将领此刻已被穿喉。
漓月拔出枪,一身煞气,站在人群中大吼“将帅已死,你们还不来收尸?!”
蒙古士兵听到漓月的话皆愣住了,将军骁勇无敌,怎会败在女子手里,刚刚明明是占了上风的,见他们的将军跪在血泊中,眼睛都没有闭上,赶忙跑过来。
“上马!”珠罗伸出一只手,漓月一跃而上,不再理会后面的纷乱。
“多谢!”漓月缓过气息来对珠罗说
“不必,是王爷让我给你带的。”没有想到,珠罗离开的时候完颜琮交给她的竟是此物。
“那也还是谢谢你!”漓月看着手中的枪,却是有些粗糙,回去要好好问问他
珠罗心中很复杂,她不想掺合进来的,她可以不去救漓月,只守好完颜琮也可以在王那里交差。就连刚刚漓月上马的时候自己都曾想过替七郎和纥石烈氏报仇,但是又想到扎阿那大人的话,她又犹豫了,留着她对金国来说利用价值更大,不能为了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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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是漓月!”宝嘉一直陪着完颜琮站在营门口候着,刚刚见到术虎高琪仅和十几个亲卫回来,完颜琮的眼睛都要冒火了,还好听他们说漓月没有事情,只是和珠罗在后面,见术虎高琪负了伤,便没再计较他们先回来的事情。不过一刻没有见到漓月,完颜琮的心一刻都不敢放下,他也听到了马匹的声音,隐隐约约看着是两个人,听到宝嘉的声音他才敢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阿琮!”漓月看到完颜琮和宝嘉在营口候着,知道他们一定担心坏了,连忙跳下马向他们奔去。
完颜琮迅速的扫量她的周身,见确实没有大碍才放下心,却一直阴沉着脸。
“阿琮……”漓月见他的表情,知道肯定是生自己的气了,急忙软语起来
“爷都担心死了!”宝嘉在一旁解释道
“过来!”完颜琮拉着漓月的手回到营帐,他可不想让别人听到漓月对他撒娇
“你出去追敌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完颜琮一边小心地检查漓月的伤口一边问道
“我今日确实被冲昏了头,那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想”漓月实话实说
“倒真是个了无牵绊的人啊!”完颜琮醋道
“阿琮,经过此番,我算是明白,自己确实太不成熟了,以后定不会贸然行事了……”漓月有身为将领的觉悟,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诺完颜琮什么
完颜琮虽然从道理上理解漓月,但从情感上总是备受煎熬,轻轻拥着她安慰道:“韬光养晦一段也好。”
漓月知道自己完颜琮一心都是为着自己,拥着他的臂由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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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亦如斜靠在廊中的栏杆上看着医书,与莒心情有些沉重的掀起帘子,“怎么近日不见你穿紫衣了?”
“白纱不好看吗?”亦如没有抬起头,嘴角挂着淡笑,最近自己的医术大为精进,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穿什么都好看。白色更素净,看着也清爽些。”
与莒看了看亦如并没有过多搭理他的意思,便再开口,“亦如,我有事和你说……”
“好。”亦如笑着合上书,仰起头来看着与莒
与莒看着亦如这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说啊,”亦如见与莒的脸色有些沉重,自己也紧张了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与莒提了几次气,终于开口:“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为了一些东西,必须要做一些妥协和牺牲……”
“那你这次……要妥协和牺牲的是什么?”亦如一点就透,似乎预感到了些什么
“盐商贺家祖上也算是世代簪缨了,只是近年来有些没落,但他们的人手多路数广,且钱粮百万,他们有心让我收了贺家的女儿……”
“你是要……”亦如心一寒,没有等到自己的名分地位,这府里就要进人了吗?
“我不会明媒正娶,只是择个日子纳进府里做妾,不会让她碍着你……”与莒赶忙解释
“她碍着我?”亦如轻哼,“怕是到时候人家嫌我碍着她吧!”
“亦如,我的心里只有你,虽然她进门我是要虚与委蛇,但这都是暂时的,我对她没有感情的!”
“她是妾,那我呢?我算什么?”亦如十分在意。
“你是我赵与莒的女人,这府里所有人都知晓,她来了,我也会和她说明白。你的名分,我们只需要一个时机,等到……”
亦如不想再听与莒说什么等啊等的话,便起身打断,“你既然决定了,还同我说什么!”
与莒看着亦如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追了上去,连着掀过一个又一个帘子,“亦如!”
如今的亦如似乎眼泪已经流干了,心里很是难受,却哭不出来,与莒推开门一把抱住亦如,“好了,我知道你气我没有骨气,被人左右,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与莒说此话时不知是触了什么伤心事,竟有些哽咽,“罢了罢了,什么大业,什么盐商,我不要了,亦如,我们走吧……”
“什么?”亦如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在临安活着太累了,我们离开这,离开这些是非,我带你去到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去……”
“不行!”亦如斩钉截铁,“我说过不干预你朝政之事,但并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立场,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可是,我也不想再让你受委屈了啊……”
“只要最后能翻盘,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亦如的眼神很坚定,其实与莒也就是那么一说,但亦如此刻的神情是超出了自己想象的,亦如接着说“你尽管让那个什么盐商之女进门来,我有武艺傍身,她还能欺负得了我不成!”
“我自然是不会让她欺负你的,就怕有些逢场作戏的事你会不舒服。”与莒终于松了口气
亦如嘴角一笑,“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不是吗?一颗棋子而已。”
帘外的风吹进来,一袭白衣飘飘的亦如看起来遗世独立,与莒觉得有些冷,才七月,怎么会冷呢……
七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暖风拂面,杨柳依依。
“姑娘,我们就这么入了沂王府?”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传来
红衣女子头戴牡丹,又别着金钗,眉心一点朱砂,如此装扮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不过她也深知,过了今日,自己也便不再是姑娘家了。
“别再叫我姑娘了,以后要叫娘子。”红衣女子便是新进门的贺氏,没有八抬大轿,没有三媒六聘,只是沂王府的管家将她们迎了进来,她本是该委屈的,可从她的眉眼中却丝毫看不出失望的神色。
“娘子,这沂王府还不如咱们府上呢,你看这……”小丫鬟环顾四周,从进府开始便一直打量着宅子,直到来了屋前,实在忍不住了。
“你懂什么。”贺氏嘴角带笑,转头对管家说:“劳烦管家了,以后在府里还请您多多照应着。”再转头唤道“雀儿,”那叫雀儿的丫鬟便拿了银子塞到管家手里,管家自然是明白人,笑着应承着。
“娘子抬爱了。”又回身召人过来,“这是给您院里拨的丫鬟和家丁。”
“多谢。”贺氏没有多余的话,和雀儿走进了屋子,桌上已经沏好了茶水,贺氏喝了一口便与收拾东西的雀儿道:“我堂堂贺家嫡女,嫁什么高门贵胄不行,怎么非要给这个世子做妾……”
“姑娘你……”
贺氏笑道:“叫我娘子。”看着紧张的雀儿又说:“爹爹向来精明,若是这世子真的不受宠,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他是断不会让我做妾来受苦的……”
“娘子的意思是,这世子以后还能当皇帝不成?”雀儿小声玩笑道,“不对呀,济国公虽说未被立为太子,却是唯一的皇子,和世子的待遇千差万别,要是押宝,也该押济国公才是。”
“连你个丫鬟都明白的道理,旁人又怎会不知。”贺氏的笑不像一个如此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心机和城府,“想往济国公府塞人的门户肯定不少,我去了不显得多金贵,但这赵贵诚却是冷门的很,况且旁人可是不知晓我们贺家的势力,他能攀上我们家,应该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些……是主君同娘子讲的吗?”雀儿都听傻了。
“这点门道都看不出,还要爹爹亲自同我讲,岂不是愧对母亲多年的教导,枉做贺家大姑娘了。”贺氏面容尽是得意。
“可是,就算世子有天命,姑娘现在毕竟是妾,若是进宫,怕也是……”
“现在虽说是妾,这府里可还有旁人?就算论资历,也该是我!”贺氏有势在必得的气势,“泞舒郡主多次被皇上赐婚,可他还不都是拒绝了,他这正妻的位置,我看是要一直空着了。”
“姑娘不是知道这府里还有一人嘛,难道世子拒绝赐婚不是因为她?”雀儿又有些不明白了,这沂王世子的事就算姑娘不打听,也成为临安城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一段时间了。
“我看倒不见得,况且,一个姑子,能厉害到哪去?”贺氏眼底的不屑显露无遗,雀儿看着自家姑娘的神情,心下了然,将帘子撂下,这院儿似是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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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趁着帮夫人采买的机会出来的,时间不多,有话快说。”湖边垂柳下的雨歌挎着篮子在与人说着什么
回身的白衣男子正是与莒,“怎么了?搞得好像你是我放在将军府的奸细般……”
“我本就不该与外室男子往来甚密,更何况姑娘现在生死不明,你的身份对于将军府来说太敏感了,前几次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让管家疑心我的动向了……”
“那你不还是出来见我了。”与莒浅笑
“我……”雨歌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这个男子,让自己从仰慕到憎恨,现在呢,似乎有一些是怜悯?
“我府里进人的事你们知道吗?”与莒看眼前这丫头有些手足无措,便不再捉弄,说起来正事。
“夫人和郭夫人闲聊时我偶然听到了零星,原来是真的,那雨歌在这里向公爷道喜了。”雨歌说完施了一礼,心头有些酸涩。
“你怪我吗?”与莒来这这么一句
雨歌有些懵,“一个婢子有何资格谈论世子的家事。”
“你不替缘子打抱不平了?”与莒轻挑眉毛
“我已经看清了,姑娘不和你在一起未必不是好事,你为了权力,可以不惜一切。”雨歌不卑不亢
“我不是为了权力……”
“今日沂王府进新人,公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无需与我在此争执这些,我也要走了。”雨歌说完便转身。
“雨歌……”与莒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说出话来时喉咙竟然发涩,“我是真的爱她……”
雨歌突然很想哭,听他似是有些后悔地坦言,如果姑娘听到这话会开心吗?如果他自己早些发现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和姑娘不知不觉间碍了彼此的路……”
与莒看着雨歌离去的背影,眼前有些模糊,想想今日还要回府中,何以解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