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量用完会怎么样?”她问。
“要么被强制召回神洲,要么魂魄不全地永远留在华夏。”慕容辰枫哑声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沫儿。”
颜沫突然沉默。
“所以,为了永远留在华夏,为了永远跟你在一起,我必须想一个办法去应付我的家族,也杜绝被强制召回神洲。”他径直说出过往不曾提及的心思,“这个办法,就是生一个流淌着我血脉的继承人。”
“可是你不行沫儿。”他走到她面前,面色痛苦地抚上她的脸,“修炼者孕育子嗣本就不易,而我所修炼的又是天下至阳至刚的沧溟决,修士尚且承受不住这纯阳之力,我又如何忍心让你受苦。”
颜沫晃神,耳边似乎响起过往每次他在她耳边的呢喃,眼前浮现每次压抑隐忍死也不碰她的场景,脑海中有一根一直绷着的弦突然断裂。
她愣愣地看着他眸底隐忍的炙热与痛苦,过往那么多次对视,那么多个瞬间,可是直到此刻,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好像真的爱着她。
那些她曾经无比期盼的,又在一次次失望中否决,排斥嫌恶的,和有意无意忽略的……深情。
不,不能被他蒙蔽了,这个男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即便会爱,也绝非良人,何况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来说,爱情,在人生中的占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她低头躲开头顶灼热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所以当初你接近我,是为了混沌珠?”
过往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或许除了最开始的惊鸿一瞥,他们的遇见就是一场阴谋。
末世战斗场上人人惊叹议论的乱世英才,昏暗楼道里拿着古装画像找人的英俊男子,确认身份后不期而遇的谦谦君子……
初闻,初见,初遇,初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混沌珠。
男人目的纯粹分明,从一开始,对她的死缠烂打多次警告,到无视任之,再到后来的无形默认,她以为的日久生情,其实只是混沌珠从无到有的过程。
她大致能猜到这个过程中男人的心里变化,初始,面对陌生少女的纠缠,他烦不胜烦,偶然听说这位少女的身份与混沌珠的线索关联,为了查清混沌珠下落,便委以虚蛇,后来少女明目张胆戴上他日思夜想想要得到的宝贝,便耐着性子走温情路线,却没想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少女愣是没让他得手。
想到这里,颜沫有点想笑,她也确实笑了。
世事难料,谁能知道真相如此不堪,而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原地。
她曾一意孤行过,他也执迷不悟过,只可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始终在错过。
“我承认,一开始是为了混沌珠,可不管你信不信,在我明白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为你放弃一切的准备,混沌珠,天机镜,我的家族,我的事业,包括我的人生。”
“你这又是何必呢?”颜沫敛神叹息,“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她相信他爱过,甚至也相信他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爱,可就像当初她说的,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辙。
也就是说,这段感情,有关于他的过往,在她心里,实际上是视作耻辱一般存在的。
明明在这之前她一直坚定这个念头,可是怎么现在突然有点不确定了?心底那丝莫名其妙的愧疚又是什么鬼?
“沫儿,我知你心性纯善,爱憎分明,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每走一步都会有跌进深渊的可能,所以不能有一丝差错,你怪我不信任你,怪我不懂你,可你扪心自问,倘若让你在北冥玄烨和我之间选,你真的会替我考虑哪怕分毫?”
正是因为太懂她,所以才不能不防备,若他孤家寡人,拿身家性命赌她的心未尝不可,但他回到神洲大陆,就不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师门,家族,手下,以及千千万万个靠他生活的追随者。
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但绝不会亲手给敌人送上把柄。
颜沫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她很想理直气壮地说:我为什么要考虑你?
可是这会儿真让她说,理突然不直,气也突然不壮了。
算了算了,说不过他,所以这就是她讨厌慕容辰枫的原因,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跟他在一起久了,不憋屈死才怪呢。
慕容辰枫苦笑,难得见她被问得无法反驳,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当初你明知道混沌珠在我手里,为什么不强取?”当时的慕容辰枫对她应该还未动情,直接杀了她,混沌珠不就落到他手里了吗?
慕容辰枫眸光微沉,“我动不了它。”
“什么意思?”
“混沌珠被人下了禁制,保护你的安全,一旦有人对你动了杀念,它就会启动自卫功能。”
颜沫表情古怪,所以,真的动过杀念吗?
听他这话的意思,信息量很大啊。
慕容辰枫骤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看着颜沫饱含深意的眼神,心里一突,有种掉进坑里的错觉。
“所以你就走怀柔路线,想诱惑我主动交出混沌珠?”
她想起来了,男人曾经无数次将视线落在她颈前,也曾旁敲侧击询问她颈间石头的来历,她以为他喜欢,还纠结过很长时间要不要送给他,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死也没给他。
如今想来,如果当初她一早将东西给了他,或许就没有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了,当然,没有如果,因为她很清楚,即便回到过去,她还是会坚守原则,信守对阿墨的承诺。
所以他也就硬生生跟她耗了八年吗?
这么一想,竟也不知道是她更惨,还是慕容辰枫更悲催。
慕容辰枫无话可说,曾经的他,怀着满腔抱负和野心眼里只有实力,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年轻气盛的少年从未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狂妄自大,不听旁音,不屑告诫,终致万劫不复,余生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