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也就是凌晨五点半左右,寂静的夜里,房门“吱呀”的卡顿声格外清晰。
一直全神贯注注意着房门动静的欧阳锋一下子自石凳上起身,其他人也纷纷惊醒,齐齐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木门推开的动作在他们看来格外迟缓,无数动静都在他们眼里无尽放大,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倾贯耳朵,让他们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等待了无数次的结果,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庆幸,周而复始,直到此刻,终于迎来了真实的宣判。
这一刻,他们既渴望,又恐慌,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颜茵,而是颜沫。
她还穿着手术时的白大褂,依旧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略微疲惫的眼睛,洁白的白大褂上面隐隐有一些不小心蹭到的血迹,而她手中拎着的两只血手套,还在滴血……
“……”
众目相对时,颜沫愣了一下。
气氛诡异的沉默。
“师姐,让一下让一下,帮我把门打开……呃……”
颜茵端着一盆血水从房间里冒出头,这一抬头,也愣了。
院子里的人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她手里端着的血盆上,欧阳老夫人腿一软,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奶奶!”
“娘!”
院子里兵荒马乱,手术室门口,颜沫跟颜茵两人面面相对,同时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心虚。
颜沫掩唇咳了几声,将手套扔给颜茵,上前掐住老夫人的人中。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眼泪直接夺眶而出,躺在欧阳向晨怀里,目光绝望悲痛。
“我的苏白……奶奶的小苏白……你怎么这么狠心,就丢下奶奶走了啊?你怎么忍心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忍心……”
“奶奶,您别这样,您还有我跟阿阳……”欧阳向晨眼泪掉下来滴落在老夫人手臂上,声音沙哑到了极点,明显也在极力隐忍。
君怜卉跟欧阳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悲伤的气氛流窜在寂静的夜里,令人无端难受。
“呜呜……”
一声比欧阳老夫人声音还大的哭声传来,颜沫抬头一养,忍不住头疼扶额。
“别闹!”这家伙跟着凑什么热闹?
“人家难受嘛……”颜茵两手抠着门缝,泪眼汪汪。
她一哭,本还算镇定的欧阳锋身子一颤,脸色唰地一白,倒坐回石凳上。
“苏白……”他目光沉痛,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隐忍到了极致。
“颜茵。”颜沫警告性地瞪了某个惹事精一眼,“解释。”
颜茵抽了抽鼻子,为什么要她解释?这个乌龙明明也有师姐自己的份,每次都拿她当挡箭牌,哼。
“咳咳……那个,小白爷爷,小白奶奶,还有大家,你们听我说一句。”
“……”
“姑娘,你不必担心,我欧阳家说一不二,不会找你们麻烦的。”欧阳向晨看了一眼目光怔愣的爷爷,代替他回应。
“哎呀不是,”颜茵这下真急了,连忙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跟师姐是出来扔垃圾的,这,房间里没有垃圾桶,我忘了跟你们说了,不用等在这儿……”
“够了,闭嘴吧你。”颜沫暴躁地打断她,语无伦次,乱七八糟,还自爆短处,连累她的名声……
她转头面相目含希冀的众人,简单明了地通知:“手术很成功,待麻醉剂效果退散之后,人就会醒过来。”
“……”
丝毫不知某人为了掩饰自己马虎而转移话题的险恶心思,众人愣了几秒之后,猛然爆发出一股失而复得的极致惊喜。
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这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对于欧阳家众人来说,颜沫这句话就仿佛给身处绝境的他们给了生存的希望。
“真……此话当真?”
良久,欧阳锋才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颜沫点头,“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醒来之后就可以进去看他。”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裳,疲惫让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许苍白。
环顾了一周,没看见之前买下的丫鬟,颜沫皱起眉头,“我不是吩咐了时刻备水,待我出来就要沐浴吗?”
风不惊解释道:“时间紧迫,买的下人还未经过训练,做事毛手毛脚的,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那几个丫鬟确实手脚不利索,他看着心烦,加上公子手术这件事算是秘密,他不想让外人接触。
临近夜晚,他看里面的人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几个丫鬟除了一开始帮着烧了几壶水就无所事事,他就让她们回去了。
颜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颜茵一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好,连忙道:“师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颜沫有洁癖,每次术后都要洗澡,以前都是她给她备水,这次她跟着上了手术台就没来得及。
都怪大黑脸,谁让他多管闲事,害得她也被师姐迁怒了。
她放下手里的血盆,胡乱蹭了下手就要去给颜沫烧水,半路被风不惊拦住。
“行了,你也累了这么长时间,赶紧去休息,我去喊下人……唔!”
颜茵表情逐渐惊吓,风不惊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
“你疯了?你还想害我!”
风不惊不敢置信地瞪眼。
“你还敢瞪我?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吗?师姐洗澡要求很高,不是谁都可以给她烧水的。”之前她本来教过那几个丫鬟,但是现在人被大黑脸赶走,现在就只有她自己去了。
风不惊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你是她的师妹还是她的丫鬟?她这么虐待……这么对你,你都不会反抗吗?”
颜茵差点一巴掌呼上去,心虚地朝颜沫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犹如针刺,赶紧缩回视线。
“哎呀你赶紧走,别挡着我。”她伸手去推风不惊。
风不惊却跟一根柱子似的岿然不动,甚至故意大声道:“你在里面也忙了七个时辰,肯定累了,我让人给你也烧一桶热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