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娘娘用力啊!再使点劲儿,孩子快出来了!”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来,里面传来妇人分娩时压抑的痛呼声和产婆鼓劲的呐喊声。
里面的女子发丝几乎全被汗打湿,黏糊糊沾在两颊,身前顶着硕大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发着力。
不知过了多久,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整座皇宫的压抑氛围。
孤舟上飘零的人终于等到了流着她与爱人血脉的至亲的陪伴。
五年后
偌大的皇宫里日日传来小殿下的闹腾声。
小殿下今年五岁,名聿至沛,乳名沛儿。
长得白乎乎的一小坨,简直是聿靡的缩小版,看着就想捏捏他脸上的婴儿肥。
只是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明明陛下和娘娘都那般稳重守礼,偏偏生出个热衷于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知春表示非常怀疑人生。
喏,这不,知春又在满皇宫的追小殿下。
“哎,小殿下,你跑慢点,奴婢追不上了!”
“知春姐姐真笨,连小孩子都追不上。”
一个糯乎乎的小团子嘴上十分嫌弃的说着,但脚下的步子还是停了下来。
他还急着去见母后呢!
不出一炷香时间,一小只便窝在深蓝色宫装女子膝下,仰着与他父亲八分相似的小脸,笑嘻嘻说着今日的趣事。
“母后,太傅今日讲了祭祀之事,祭祀是为事天地而礼山川,保天下而护江河,沛儿认为太傅讲得不好。
母后曾说过,绵绵山河,每一寸土地都是大聿将士用血汗护下的,若只是祭祀便有如此奇效,那他们不就成了笑话吗?”
洛绮苡眉眼温柔看着怀里的稚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沛儿很厉害,懂得自己辨是非,明对错。
大聿将士的确是我们每个大聿人的保护神,这不可否认,我们也该尊敬他们、爱戴他们。
不过,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并不像我们沛儿想得那般无用,它啊,是一项很古老的活动,早在先祖那时,就已经有了。
祭祀敬的是神,神明是否施恩遍地,我们决定不了,但是祭祀是我们向祂上达心意,以祈国泰民安。
百姓都是很敬畏神佛的,我们知道事在人为固然不错,但也不能否定百姓心目中的神明。
祭祀也是与民同乐的途径之一,借此可以更多的了解百姓所需。”
“哦~沛儿明白了。”
小小的人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点了点头,之后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
女子则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时给出回应。
岁月静好,妻子与孩子在家中唠着家常,如果丈夫此时能从门外走进来就更好了。
这几年里,司玟和莫珏在沛儿满月那日也生了个小闺女,取名莫菀悦。
小悦儿模样像极了司玟,性子却随了她爹,喜木剑,爱热闹。
林家表姐林愫芮前些年去了大漠,还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林家大哥林书尔至今仍是光棍一个,每每回家,总被逼婚,搞得他如今连家都不太敢回了。
林家二哥林泽北五湖四海跑着做生意,嚷嚷着要打败徐韵,成为天下第一商。
林家三哥林泽南娶了位女先生,嗜武如命的他每一日都在逃避背书中。
不只是他的夫人,现在还有个三岁的小闺女闹腾着要他每晚给她讲经书。
这对林泽南来说,就是人间灾难呐!
林家四哥林书括和郡主成了婚,说起来那位郡主还是他的话本爱好者。
两人天天埋头话本,过得不亦乐乎。
至于洛启辰和那几个人,也各有各的归处。
或是从军戍边,或是子承父业,或是入了朝堂,或是隐居山林。
总之,所有人都过上了自己还算满意的生活。
只有她,还在原地徘徊,走不出来,也无人进得去。
又过了几日,在一日清晨,洛绮苡沐着晨曦下朝往内廷走。
刚走了没多久,便见知春急匆匆赶过来。
向来稳重的她此时跑得像是背后有狼追赶一般。
“娘娘,陛下他醒了!”
平淡如古井的凤眸转瞬被喜与惊充斥,女子怀里的奏折撒了一地,大脑里来来回回回荡着“他醒了”这句话。
顾不上捡地上的奏折,她径直提裙在漫长的宫道上跑着。
明黄色披风下的女子扬着最欢喜的笑,青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路奔走,一刻不停。
跑着跑着,她的目光看到对面的朱红阁楼游廊出现的一道白色身影。
四目相对,泪湿眼眶。
隔着楼宇,两人向彼此奔赴而来,最终相拥在楼道上。
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醒来就好。”
“我回来了,让我的小姑娘久等了。”
男人卧榻多年,第一次开口嗓音沙哑,目光却半分不曾挪离怀中的小姑娘,那双大手也紧紧搂着她的腰。
洛绮苡一低头就看见一双赤裸裸的脚掌,舒展没多长时间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醒,光着脚也不怕生病……”
“呜……”
未出口的话被男人柔软的唇瓣堵住,在里面攻城略地。
直到女子呼吸急促,身子软得站不稳,虚靠在楼梯旁的朱红栏杆上,男人才放过她。
“苡苡现在应该不担心了吧?”
说完,大手一捞,一阵失重感传来,而后女子稳稳落在男人怀里。
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洛绮苡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