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绮苡敛了敛眉眼,一如往常,不见方才的惊诧,朱唇轻启:“陛下刚醒,先用些膳食,可好?”
“也好。”榻上的男人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洛绮苡又是一顿嘘寒问暖,不过饱含柔色的眸子深处是一望无际的寒。
待人睡下,她才回了常平宫。
暮色沉沉,单薄的女子单手撑着脑袋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虽已入了春,夜里风仍是不小,刮得女子发丝缭乱,眼眶渐红。
一夜枯坐,翌日再次恢复平静,像世间所有妻子一样尽心照料着夫君。
……
“陛下,奴家在这儿~来抓我呀!”
“还有碧霞,这儿呢!”
“呵呵,等朕抓到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朱红色宫殿里传来嬉笑声,门外衣冠华美的女子迟疑片刻,转而推开房门。
一刹那,里面鸦雀无声。
聿靡感觉不对劲,信手扯下蒙在眼上的红布。
红布滑过男人高挺的鼻梁,染上几分色气。
男人微微蹙了蹙眉,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来人,将殿内淫乱惑主的宫婢打入冷宫!”
女人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一时连聿靡也怔愣了半晌。
紧接着,聿靡便冷着脸道:“皇后当母仪天下,何苦与些女人争风吃醋?”
“陛下亦当以国事为重,男欢女爱只是锦上添花,先把国事处理好再论!”
洛绮苡直接正面刚回去,让男人脸色愈发难看。
他是君主,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帝王。
洛绮苡竟敢如此对他说话!
可偏偏现在那女人还有用。
否则,他定要叫她命丧当场。
男人心里的想法,洛绮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既已确定这具躯壳里的东西不是她爱的男人,她便不会把该给爱人的爱意投注在一个无关之人身上。
她不在意他想了什么,但是若敢拿着她爱人的身体做什么,不可能!
后来,那个“聿靡”还是不得已妥协了。
“苡苡,朕是爱你的,她们都只是玩物罢了,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洛绮苡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唇瓣,尽管知晓不是他,仍是心底发凉。
她的靡哥哥称不上世俗意义上的善人,但绝不是这副嘴脸。
他就算不喜旁人,也不会去玩弄感情,他不屑。
女子垂着眼,压下心中思绪,让人看不清神色,低着声音说道:“好,谨遵陛下教诲!”
“这就还是朕的好苡苡,哈哈……”
男人伸手拍了拍女子肩膀,肆意笑着。
洛绮苡只觉恶心。
这人至今为止没对她出手,说明必然有什么是他目前无法解决的,而她是其中一环。
至于是什么,猜起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最直观的便是,他不敢直接转变对她这个皇后的态度。
许是帝后情深广为流传,他惧变得太快,易引起众人怀疑。
所以才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儿,然后一点点淡化对她的“爱意”,也不会让人怀疑。
当然,他也不是必须如此。
毕竟这壳是聿靡的没毛病,就算再怎么性情大变,也不能否认他皇帝的身份。
这……
就可能有别的考虑了。
其中龃龉,她猜不透。
但如今,她不知靡哥哥何时归,便不能容许那人糟践靡哥哥的身体。
她会等他,如他等他一样。
光阴一梭才去一梭痴,她以为她能耐下心去等他,却发现,等待原是世间最苦之事。
尤其是等一个不知归期的人。
一月过去,聿靡的行为愈发肆意。
之前还会顾及洛绮苡皇后身份收敛一点,如今不但当着洛绮苡的面和小宫女们调情,还明里暗里削弱将军府势力。
君命不可违。
林家人觉察他的意图,便交上兵权,此时几乎只剩个名头了。
洛绮苡惭愧不已,她不曾为将军府带来荣光,却要家人为她的缘故失了半生荣华。
他抢她夫君身子,祸害她就够了,凭什么还要殃及她的家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子眉眼像是秋日沉郁的太阳,漫天红霞都挡不住,眼里的坚韧与傲气弥漫开来。
微微蜷起的拳头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澜。
这日,总是一身蓝衣的女子反常的换上绛色锦绣华服,打扮精致秀美,托着盅银耳莲子粥入了承乾宫。
小福子迎着她到了殿中央,洛绮苡招呼他和一众宫人下去后,顺手关上门。
柔着嗓音道:“陛下,臣妾为您煮了粥,先尝尝吧!”
男人着一袭明黄色龙袍见来人是她,黑眸透光一丝幽光,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的女子,似是想透过她的脸看透一切。
不着艳色的女子突然风格一变,必有异常。
让他猜猜,是想勾引他以保后位,还是说向他为她林家求情?
可惜都没猜对。
洛绮苡自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男人看了又看,良久回了句“好”。
洛绮苡踩着红色鸳鸯绣花鞋,一步步迈向他。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
哪怕是简单的走路,也别有风味。
聿靡看得有些飘飘然。
虽然这女人他厌烦至极,但玩玩也不是不行。
可惜,被那个人睡过,脏了。
算了,就当是玩青楼妓子了。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俊朗的面容显得阴森狰狞。
这一切被洛绮苡尽收眼底。
假货就是假货,夺了别人身体,连装都装不真。
她的靡哥哥从不是这般模样。
洛绮苡低着头走近男人,在两步远的距离,一个抬手将碗里温热的粥泼男人脸上。
聿靡顿时气极,正准备发火,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物紧抵喉咙的压迫感。
是那把银色凤尾发簪。
他一动不敢动,战栗的指尖不安地摩挲着,故作镇定地怒斥道:“皇后可是想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洛绮苡轻笑出声,潋滟风华的眸子寒意尽显,“你不是他,说吧,怎样才能换他回来?”
男人猛地瞳孔一缩,转而挂上假笑,“皇后在说什么?朕听不懂。”
“别装傻充愣了,本宫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夫君?”
“桀桀桀——”男人发出来自地狱的猖獗音符,拍了拍手掌,“帝后情深果然名不虚传,那皇后娘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要不要把这个占了你夫君身体的冒牌货杀了?”
话音未落,男人便起身往前几分,脖子上滴下一串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