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靡右腿往前大迈一步,猛地冲向少女,紧紧抱住她,低着脑袋埋在她颈间,一动不动。
洛绮苡站得笔直,钻进男子斗篷下,回抱着他,渐渐地,脖子滑过一抹温热。
她心尖一颤,他哭了。
她怎么就忘了?
靡哥哥他约莫是不喜雪天的,因她的缘故。
一次两次,次次大雪,次次别离。
如何喜欢得起来?
可她希望她不要成为他畏惧的源头,他该无所畏惧才是。
少顷,少女挣开男子的怀抱,掀开两人的帽子,任雪花飘落在青丝玉面,捧着他的脸,四目相对,极为认真。
“靡哥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们今日同淋一场雪的寓意还是很好的。
雪没什么可怕的,我也不会再消失的,别怕。
我希望你以后再见大雪纷飞,想到的是今日我们赏雪的欢愉。”
“苡苡,”男人身上的气势愈发有侵略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着她这么严肃,甚至带着点逼迫的意味,“我要的不是只淋这一场雪,往后每一场,你都要陪我一起看。”
“好,我答应靡哥哥,白雪白头,一样不落。”
男人再一次拥上少女,用自己宽硕的身躯挡住要落在少女身上的雪。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黑眸里翻滚着波涛汹涌,肆意流露着掩不住的占有欲。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苡苡啊,既已许我白头,便万万不可辜负。
一定要岁岁平安,伴我白首。
两人站在庭院里赏了会儿雪,便进了屋继续为这无名宫殿取名。
不知不觉间,大雪转小,渐渐停止,黑色幕布升起一轮红日,照进屋内。
而少女正披着黑色大貂趴在桌子上小憩,男子左手撑着侧脸阖着双目,正对着少女。
摆放在雕花架上的沙漏不停歇地流动着,射进来的光逐渐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光芒。
几乎是不约而同,两人同时苏醒,对视片刻,而后不自然地转过头看向别处。
一大清早就挨得这么近,着实有些脸红心跳。
洛绮苡睡了一觉蓦然发现,靡哥哥居然把自己的宫殿给她当家!
昨日只顾着傻乐,忽略了这点。
他这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避开男人视线的洛绮苡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弧度美得刚刚好。
下一瞬又开始头疼了。
这取名也太难了,她想了一夜都没想出来满意的。
少女直接将难题抛给对方,“靡哥哥,你有没有想到比较好的宫殿名?”
“思归宫?”
“好听是好听,但是总感觉差点什么。”少女摇了摇头,“要不常平宫,时常的常,平安的平。”
“不错,常常平安,常常顺遂。”
最终无名宫的新名字敲定为常平宫,寓意美好。
实则里面有洛绮苡的小心思,常平常平,不止平安顺遂,还有家国安康。
一个人的顺遂是幸运,一个国家的顺遂必然有那么一群人要去付出。
她以常平命名,是为祝愿家国安康,也是为铭记英雄。
她曾梦想着自己终有一日成为众人眼里的英雄,纵然那个宏伟志向早已磨灭,她一个京城恶女当不了黎民百姓的英雄,她心底仍期望盛世阑珊,海清河晏。
那个英雄梦就随着过往一同埋藏在时空长河中吧!
少女白皙好看的脸上展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谁年少时没个梦呢?
说她不自量力也好,白日做梦也罢,都无所谓。
她一个京城恶女往后只管为非作歹便是。
不是都骂她蛇蝎心肠吗?
不是都想着她消失吗,或者拿她的命去刺伤聿靡吗?
那些黑幕,即使他没告诉她,她也多少查到了些东西,再用脑子一想,那些人的心思就差直晃晃摆明面上了。
这劳什子好人,她不做了。
反正旁边这位是暴君,暴君配恶女,绝配!
估计到时候她放火,他倒油;她杀人,他递刀。
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天生一对。
她求的家国安康不包含那群视她如洪水猛兽,一心想她死的人。
家是将军府和她的靡哥哥,国是大聿国淳朴良善的百姓。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快过了早饭的时间,两人用过餐,洛绮苡便回去陪林家人过正月初一。
少女前脚刚走,少年帝王便急不可待打开他的新年礼物。
只见他薄唇一抿,下一瞬抑不住上翘,桃花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喜。
……
尚书府门前敲锣打鼓,热闹生腾,周围更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消失好几日的司尚书终于现身了。
司绛黑着脸瞪着不远处的少年将军。
他就出去散个心,回来闺女就要嫁人了,世间再没有比他更惨的父亲了。
被女儿气走不说,连闺女要定亲也不知道。
那人一袭墨绿色衣袍,身姿挺拔,立在数十箱系着红绸的木箱前。
司绛看见他就牢骚,对着莫珏冷哼一声,恶声恶气道:“滚滚滚,抬着你的破箱子滚远点!”
莫珏不禁有些好笑,他这岳父还当真是有几分孩子气。
不过,宠女儿倒是贯彻到底。
他该多谢他宠爱女儿,将女儿养成今日这般优秀的模样。
他想娶人家闺女,受几句口头上的刁难实属正常,也甘之如饴。
换位思考,倘若有人要娶他闺女,他也不愿意让那臭小子轻易娶了去。
想想就辣么悲伤。
特别是想到一个像司小姐一般可爱的小团子有一日要被人拐了去,就更难受了。
为了防止将来面临这样的难题,他以后要生个儿子,不能生闺女。
让儿子去嚯嚯别人家的女儿吧!
已经想着下一代的未来的男人差点忘乎所以,他现在可是在未来岳父面前,怎么能跑神?
硬生生扯回思绪后,莫珏当着众百姓的面径直朝着司尚书下跪,郑重行了个稽首礼。
“司伯父,小侄是真心喜欢司小姐的,我承诺不了太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会是我坚定唯一的选择。”
尚未完全摆脱稚气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双目真挚而坚定,给人莫名的信服力。
躲在门后的两姐妹借着门挡住大半张脸,偷偷露出两双眼,隐秘地窥探外面的情况。
司玟恰恰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指尖忍不住发颤。
不是说好的演戏吗?
他竟为了让爹爹相信下这般功夫,甚至甘愿下跪。
这人情,她如何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