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能想明白。
洛绮苡刚准备坐下歇歇,就被男人披上斗篷,拉着跑了出去。
不知要往何处去,洛绮苡也只能跟着他的步伐跑。
还好,他顾及着身边人的状况,步幅并不太大,刚刚好。
俄顷,两人到了那座无名宫殿里。
“苡苡,还记得山洞里你曾说过的家吗?”
男子的话瞬间使她回想起童男童女窝在稻草堆上,叽叽喳喳的画面。
虽然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而他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偶尔笑笑点头。
“哥哥,我的家里现在有了别的小姑娘了,爹爹他们都更喜欢她一些。
他们会给她带礼物,却忘记我的一份,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女儿妹妹啊!”
小姑娘圆嘟嘟的脸上尽是沮丧,带着几许难过,抑不住地流露出来。
虎孩笨拙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发丝,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察觉到虎孩的善意,她沉闷的心情也有所好转,嘻嘻笑着。
“哥哥,我没事,都是骗你的,在我家里,我是唯一的女孩,所有人都喜欢我。
长辈们会天天给我买新衣服穿,几个哥哥们时常偷偷给我买糖葫芦,带我出去玩,还偷喝过爹爹的酒。
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呢!
不过,我希望等我长大以后,能有属于自己的屋舍。
里面最好有一个梳妆台,一方圆桌,房内四角都要有雕镂的梨木架,上边摆放着花花草草,或是些其他小巧的玩物。
整体最好是红黑撞色,既庄典又喜庆。
对了,还有床榻,我想要蓝色的帷幕做床帘,苡苡最喜欢蓝色了,像天空一样的色彩……”
年纪尚小的洛绮苡说着说着便打起了瞌睡虫,就那样直直的靠着虎孩单薄的肩膀呼吸均匀地入了梦。
未曾见过人间万象的虎孩那时并不理解为何小姑娘言辞前后矛盾,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小姑娘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那颗种子就这样埋在他心底,给她造一个家,四方屋子、陈设罗列的家。
洛绮苡终于明白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源自何处,她自己想要的,怎么会不熟悉?
连随口一说,他都能记在心上,选他倒也不亏。
事事有回应,他做到了。
一股暖流顺着左心房处流向四肢,少女的发丝与斗篷帽沿的狐毛交相辉映,微抬着脑袋与他相视。
“这里便是你为我准备的家吗?”
“是,因你存在,为你而建,它的名字由你来定。”
世人口中的暴君此刻眼里的柔光溺得人晕晕乎乎的,找不着南北。
少女失神片刻后,轻哼一声:“这宫里的宫殿都是皇家的,怎么能算是我的家?”
少女边说边故作傲娇的姿态,瞥向别处,就是不看男人。
聿靡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可爱中透着些娇气,眉头一挑,大手扳正她的头,让她直视着自己。
一字一句地启唇道:“这里没有别人住过,一砖一瓦都是后来新建的,连这一块土地的地契我也买了下来。
这一方土地是独属于你的,你一个人的。”
皇宫的地还可以买卖?
洛绮苡表示很疑惑。
别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聿靡是谁?
他是一国之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想要块地,轻而易举。
“地契也是我的?”
一阵笑声从男人喉咙里发出,“是你的。”
随即从衣袖中取出折起来的地契,拉起少女有些发凉的手,郑重地放到她的手心。
少女一双大而圆润的瑞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为我的家命名了,该叫什么好呢?”
“都由苡苡做主。”
“闻春?居逸?年熙?还是别的什么好?”
除夕夜本该守岁,这俩人窝在无名宫里想名字。
直至凌晨,夜幕绽放出大片烟花,洛绮苡方觉察时间的流逝。
“时间过得好快啊!”
少女感叹一声,对视着面前的人,启唇轻语:“靡哥哥,新年快乐,旧事悲欢皆为过往,今朝过后尽是新始,这一年你要快乐!”
男子垂眸一笑,刹那间风华尽现,双目泛着极致的温柔。
“苡苡,新年快乐,往事回首,喜也好,悲也罢,皆是我心甘情愿,祝愿你朝朝暮暮,年年岁岁平安喜乐,顺遂如意!”
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图的不过是平安顺心,而看似最容易的平安顺心往往难于登天。
天灾人祸,明枪暗箭,多少时候躲都躲不过。
他要的是她平安,仅此而已。
互相说完新年祝福后,不知不觉间竟下起了片片雪花。
许是下有好一会儿了,外面的台阶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姑娘家的对胭脂水粉没什么抵抗力,对雪更是没任何抵抗力。
洛绮苡拉了几下男子的衣袖,微微嘟着朱唇,“靡哥哥,我想出去看雪~”
聿靡又如何抵抗得了她的撒娇?
只得颔首答应,“出去看雪可以,不过得披上斗篷。”
“好!”
少女随即穿上进来后脱下的狐裘斗篷,姣好的面容挂着喜意,欢快地往外跑。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提起搭在屏帘上的黑色斗篷,一个旋转,稳稳披在身上,衬得他愈发俊美庄严,有了几分暴君的威势。
实在是前半夜他那不值钱的样儿太难让人与他暴君的形象联系起来,过于温和反倒不太像他了。
可不管他是暴君,还是谦谦君子,他都是聿靡,洛绮苡的靡哥哥,她的虎孩哥哥。
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聿靡紧跟着少女的步伐,迈入雪地中。
周围又是一片白茫茫,所幸这次她在,他不会再经历曾经的颠沛流离。
是的,颠沛流离。
她畅谈过她的家的样式,他为她造了个家,而他的家是她。
她所在处即是归处。
别离,于他而言,比颠沛流离更为痛苦。
即使是她短暂的离开他的视线,他也会恐慌。
好想……
但是不可以,她是自由的。
他爱她,便不该自作主张将自己的意念强加在她身上。
这对她不公平。
“靡哥哥,雪好大啊!”
红色斗篷下的少女在满天白雪中欢喜地转了一圈,看向他,盈盈目光蓄满整个世界。
聿靡却觉得她似是会随着雪花落地一般,消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