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拳头一碰,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丞相府。
很快便到了一家小庭院里。
大眼一望,还没他们一个住的院子大呢!
宁维悉冲进屋里,一声大喊:“慕斯珃,你给小爷出来!”
宿醉未醒的慕斯珃被这一吼吵醒了。
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干什么?”因为刚醒的原因,嗓子低沉沙哑。
“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你倒是睡得舒适!”徐峻之徐徐走来,对着他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哼,我们几个吃不好,睡不好,你个奴隶还过得有滋有味的!”洛启辰也睨了他一眼。
他就是很不舒服,特别是看到他,就更不开心了。
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肯定与自己不对付。
听到奴隶二字的慕斯珃周身气势顷刻间阴沉沉的。
“我已经不是你洛家的奴隶了,你们兄妹俩果然一模一样,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骂我可以,凭什么骂苡苡,她对你的好,都喂狗肚子里了!你才是最狼心狗肺的东西!”
洛启辰气得上前就是一拳,把人砸得颧骨泛青。
男人舌尖顶了顶口腔,嗤笑一声,“我都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了,就在那棵银杏树下。”
丞相府只种了一棵银杏树,那里是洛绮苡幼时最喜欢的地方。
每至金秋,一片片银杏树叶子像黄蝴蝶一样翩翩飞舞。
小姑娘穿着蓝裙子,在树下伴着银杏树叶起舞弄清影。
他们几个和苡苡的秘密基地就在那里。
寒冬严寒,苡苡常常被唆使着去爹爹酒窖里偷酒,和他们偷偷咪咪尝两口,再灌点水放回去。
每次被发现,都是小姑娘插科打诨逃过一顿板子。
如今想想,那时真美好啊!
可都毁了,破镜尚可重圆,他们之间如同被人拦腰斩断,按回去亦是无用。
“苡苡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承认,我自始至终都看你为奴隶。
但苡苡一直维护着你,一直称你哥哥,那次不过是我骗她说出口的。
你以为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懂奴隶是什么吗?
连伺候她的小厮奴婢,她都是一直哥哥姐姐的叫的。
以你的身份,凭什么当她哥哥!我才是她哥哥,唯一的!”
洛启辰怒目圆睁,闪烁着剧烈的嫉恨。
他是嫉妒慕斯珃,一直都是。
他才是苡苡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可她眼里心里,他从不是最重要的。
她总会看别人,围着别人转,还叫别人哥哥。
他不服,明明他只叫她妹妹,她却有那么多哥哥。
特别是那个奴隶过来以后,她的目光又分出去了不少。
他生气了。
趁着她刚带回那小奴隶没几个月,感情还不深。
在银杏树下,他哄着苡苡玩我说一句,你跟着念的游戏。
那时的小苡苡还不太理解奴隶是什么意思,他便厚着脸皮教她说,慕斯珃是奴隶。
她奶呼呼的跟着念,“慕斯珃是奴隶。”
随后开口问他,“哥哥,奴隶是不是特别厉害的人啊?”
他眼神躲闪,随口敷衍着她。
再后来她懂事了,知道何为奴隶,便气冲冲地过来质问他。
他们以往从未吵过架的,好得跟影子一样,谁都不离谁。
她却为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跟他大吵一架。
那件事刻在他的心上,只要一看到她,看到慕斯珃,他就想起那次吵架。
白千宁的出现,让他找到了报复方法。
她有那么多哥哥,他也可以有别的妹妹,还是比她更温柔的妹妹。
他的报复最终报应在了自己身上,活该!
听完男子的话,慕斯珃如遭雷劈,怎么可能是这样?
明明他都亲耳听到的,他不信,不信他的窗笼(即耳)会骗他。
肯定是洛启辰骗他的,他就是故意戏耍自己。
他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随即男人一路狂奔,往将军府的方向冲。
黑云翻墨,席卷穹苍,一片压抑。
不多时,水滴淅淅沥沥地滴落在男人眉间脸上,他却毫无察觉。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去,风掀起帷裳,露出女子绝美的侧脸。
这一幕映入眼帘,与十一年前重合。
只是这次,她没有朝他走来。
男子猛跑过去,挡到马匹前定身不动。
“吁——”车夫连忙勒马停下,“你干什么?”
里面传来清清凉凉如泉水淙淙的嗓音,“怎么了?”
“洛绮苡,是我,慕斯珃!”
雨势渐大,砸得男子睁不开眼,微眯双眸喊着,但眼还是注视着马车的帘布,不移分寸。
“继续赶路,碾过去便是。”里面的人连帘布都没掀开,直接命令车夫。
慕斯珃知道不论如何不能让她走,否则所有的事,他都不可能弄清了。
一个飞身将车夫推倒,闯进车厢内。
少女肤白胜雪,貌倾天下,身穿宝蓝色彼岸花绸缎,一件星蓝色纱质外衫,将她的美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男子发现她真的不一样了,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情,都变了。
他记忆中的她还是个胖团子,说话奶声奶气的,现在的她周身生人勿进的气势逼得人不敢直视她。
男子咬着下唇,似是在做什么决定,迟疑片刻问道:“你可曾没有视我为奴隶?”
“不曾。”少女想也不想回答。
“不可能!洛启辰都说了,你那时是被他骗了,才说我是奴的!”
“呵~你一个奴,欺上犯主,还妄想主子把你当人看,可能吗?”
洛绮苡冷笑一声,讥讽地瞟了他一眼。
伸出手,在男子眼前晃了一下。
“看到了吗?这双手表面的皮已经愈合了,里面的骨头曾在你脚下一点点被碾碎。
它以往是用来弹琴书画,握剑下棋的,如今连把木剑都握不住。
每至阴雨天,每碰凉水,骨头缝都在发痛。
你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
话音未落,女子一脚将人踹了下去,丢下一句,“滚!”
趴在地上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他没想到她的手会伤那般重,他不是故意的。
水滴顺着男人脸颊滑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不再追究奴不奴隶的事了,只要她能别那样看着他就好。
原来被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竟是这般痛,抽骨拔髓不过如此。
慕斯珃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在巷子里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