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好像是有人送外婆回去遗体告别,她跟着走回去的。
也好像是林阿姨把自己掺回去的。
她不记得了。
她只能一步步的靠近,放慢了呼吸。
好像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吵到外婆一样。
她没有眼泪,眼圈却红的渗人。
就这么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人。
看了一会儿,她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外婆冰凉的手,忽然笑了。
像平时说话一样,温温柔柔地开了口,“外婆,今天是我生日……”
“你不是说,要帮我过生日的吗?”
“我买了蛋糕,你陪我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外婆,我还没有带上你给我买的镯子呢……”
时羡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
病房里依旧安静。
周老太太就这么躺着,双眸紧闭,脸色发灰。
时羡就这么和她说话,一句一句,似乎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答。
直到护士过来提醒。
病人该被推到太平间了。
时羡蹙眉回眸,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嘘,你们小声点,外婆有起床气,她不喜欢被吵醒,我们慢慢叫她,她会醒来的。”
她拿过周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眉目柔和,像是哄孩子一般地开了口,“外婆,你别睡了好不好?你送我回家……我们住一起,我陪你聊天,逛街,喝茶,你想做什么羡羡都陪着,好不好?”
她说的那样一本正经。
就好像病床上的人真的没事,只是睡着了。
小护士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不敢触碰。
只好朝一旁的时敬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时敬川无奈,只好走到时羡身边,掺着她,劝道:“羡羡,起来吧。”
时羡挣脱开了。
依旧一遍遍地叫着周老太太。
“你外婆不在了!你看不到吗?她已经不在了!她死了!”
他吼完,时羡却突然茫然了起来。
两个眼珠动也不动,仿佛癔症了一样。
“少夫人……”
林阿姨捂着嘴巴呜咽,半晌没说出话来。
饶是她这么一个外人瞧见时羡如此,也不禁落泪。
“少夫人,您别这样,您这样,老人家走的也不安心啊……”
劝着劝着,林阿姨也说不出话来了。
时羡睁着一双大眼,像是开了水龙头一样,眼泪哗哗地往外落。
忽然,她扑在周老太太身上,抱着她。
痛哭流涕。
不停的喊着“外婆,外婆”。
哭的歇斯底里。
时羡把头埋在周老太太腰间,一抽一抽的,像个失去了庇护所的流浪孩子。
周老太太还是被推走了。
盖着白布。
毫无生机。
病房外。
时纯不敢进去。
看着周老太太被推出来,她更是朝后踉跄了几步,死死地贴住走廊墙壁。
病房内,时羡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跌坐在病床前,脸色白的吓人。
林阿姨抹了把眼泪,伸手过来搀她,“少夫人,您起来吧,老夫人已经不在了,您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要节哀啊。”
“外婆为什么会突然过世?”
时羡眼睑里挤满了泪水,喉咙里如同藏了砂纸一般,“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
林阿姨一听这话,以为时羡把周老太太的过世当做自己工作的疏忽,吓得连忙蹲下身子,慌了神,“少夫人,这个真不能怪我们呀,你出去没多久,时、时小姐就说她一天没吃东西,叫我去医院附近给她买,还有小金,时小姐给了她家里的地址,让她去家里给老太太拿些换洗衣物,这到现在还都没回来呢!”
“你的意思是,外婆病危的时候,你们都不在病房,是吗?”
“是……不不不,不是!”
林阿姨疯狂摆手,语无伦次道:“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可、可她是您姐姐,又是老太太亲外孙女,也算是半个东家,所以我才……”
她一股脑把事情全倒了出来,生怕漏说了一句,时羡会把这件事怪罪到她头上。
哪怕只是失职,她在这一行也绝对是干不下去了。
时羡却没有这个想法。
只觉得林阿姨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时家有保姆,时纯想要外婆的换洗衣服,打个电话让保姆送过来就是了,难道不比一个陌生人去拿快的多吗?
还有让林阿姨去买饭……
忽然,她想到自己原本也不打算去赴约温子安,是时纯在旁边帮腔,她不好拒绝才答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时纯是不是也在有意支开她呢……
她们都在的时候,外婆什么事都没有,偏她们一出去,外婆就突然恶化。
莫非外婆的病发和时纯有关,外婆的死亡有问题?
这么想着,时羡后脊椎忽然窜上一股凉气。
冷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下一秒,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她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从未打过的电话。
响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喂。”
“苏医生,您在忙吗?”
苏知言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说。”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却把时羡想说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头。
毕竟是一个仅见过三两次面的人,交情实在寡淡。
苏知言也不着急,她不说,他也不问。
一边等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抱歉,苏医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犹豫片刻,时羡还是开了口,“我外婆过世了,可我觉得,她的死有问题。”
“是突然死亡?”
“是病故。”
时羡说了医院给的死因,又补了一句,“但她病的很突然。”
“所以你想做尸检?”
“可以吗?”
时羡声音微微轻颤。
苏知言这个人冷言冷面,她没把握他能答应自己。
果不其然,苏知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