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弓着腰低垂着头,任凭脸颊火辣辣的痛,可哪敢丝毫轻举妄动?
只是身子有些哆嗦得厉害,额头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滚落。
然而短暂沉默,却听得女子又一字一顿沉吟道,“另外,你涉嫌资敌叛国,还请郑大人,典昭司走一趟吧!”
于是刹那,郑卓便彻底懵了!
心脏瞬间跌落谷底,脸色一片煞白,如见到洪水猛兽般。
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袭来,身子猛地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
可哪还顾得了那许多,语无伦次声声大喊,“殿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臣向来忠心于朝廷,忠心于陛下,从未有过资敌叛国之举,还请殿下明察啊!”
“不对,臣要面见陛下!恳请殿下,让臣去见陛下!”
如何不清楚,进了典昭司,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却奈何,任凭他惊慌失措大叫个不停,女子只是笑笑。
只是笑容,依然冰冷得出奇,如寒霜凌冽。
声音不急不缓,“你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圣上了!”
“本公主说你有资敌之举,那便是有!”
随即,却再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只是葱段玉手凭空一挥,朝身后一声吩咐,“拿下吧!”
于是乎,郑卓便彻底绝望了!
瘫坐在地,万念俱灰之下,面若土灰再无丝毫血色,身体如筛糠哆嗦个不停。
紧随其后,那群身着黑铁盔甲的典昭司兵士,自是大步冲了上来,三两下便将他如小鸡仔般架着,浩浩荡荡离开了。
女子依然款款站在原地,才又一声轻叹,嘴角怏怏一阵呢喃,“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了,想要置那个男人于死地的念头……”
可没想到,同样这时,却见远处,急匆匆驶来一辆马车。
眨眼便在跟前停下,还不等马车停稳,上面便跳下来一个身着翠绿长裙的俊俏丫鬟。
神色慌张,声音哽咽,“禀……禀殿下,刚有快马来报……”
“齐州郡公于前天傍晚,在翠屏山一带,不慎被庆国皇帝亲自派人,俘……俘虏了!”
……
庆国,大梁府。
女皇李轻眉的中军大帐。
“咦?”
此时,王修又何尝不是心脏跌落谷底,手脚都变得一阵冰凉!
死死瞪着前方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巨大屏风,脸已是比屏风还绿,大脑嗡嗡地响,已彻底化作一片空白。
完了!彻底完犊子了!
浪啊浪,这下爽了,终于把小命浪没了!
与此同时,大帐之外,气势汹汹便冲进来四个威风凛凛的禁军,眨眼便已冲到跟前,着势就要把他架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唐娇却是一个箭步便已横在他跟前。
将他死死护在身后,死死瞪着眼前四个杀气腾腾将士,歇斯底里一声娇斥,“谁敢轻举妄动,我跟你们拼了!”
脸蛋紧张得煞白毫无血色,目光中同样一片深入骨髓的绝望。
那架势,就要跟几人同归于尽。却奈何就连腰间佩剑,刚也在进入大帐前被解下了!
一时间,大帐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王修绝望之际,更是满腔怒火腾腾地烧!
铁青着脸,扯开嗓门,一声暴喝,“李轻眉,你大爷!”
大爷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求饶是不可能求饶的,绝对不可能一把鼻涕一把泪,马上跪在地上大呼“女皇陛下饶命”的!
况且也根本没用!
老子就这脾气,反正小命马上就要玩完了,跑也跑不掉!
掉脑袋之前,就算骂,也要骂回本来,免得到了阎王爷跟前,才突然后悔莫及!
顷刻,满腔悲愤之下,气血翻腾,脑子都快要炸裂。
气急败坏,一声声大骂,“你个瘪犊子玩意,死三八,臭八婆,你吓唬谁呢?”
“来,来,有种的,站出来让老子瞧瞧,到底长成哪副丑德行?”
“是不是被老子的讨贼檄文说中了?头大如牛,蓬头历齿!”
一条命,换劈头盖脸臭骂堂堂庆国女皇帝一顿,亏得也不多!
气得原地直跳脚,“不仅如此……”
“还女皇帝,狗屁女皇帝!你就是个从小缺钙长大缺爱,还内分泌严重失调的母夜叉!”
“恶婆娘,女魔鬼!”
“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心里变态扭曲!”
“要砍老子脑袋,在翠屏山不动手,非得把老子拉到这里来!怎么?这样子你那颗扭曲的心,很有成就感吗?”
“来!来!动手,人死卵朝天!”
“难怪据说都二十二岁了,还嫁不出去,就你这样的,老子诅咒你一辈子没人要!”
“等着吧,你最好动手干净利落点!否则,老子就算变厉鬼,也天天晚上给你来个鬼压床!”
“恶毒婆娘,母夜叉!”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特么是说砍就要砍呐!”
瞬息间,却是将两侧那群庆国重臣,气得浑身哆嗦。
面色铁青狰狞,声声怒吼快将军帐掀开,“大胆王修!”
“竟敢对我朝陛下如此不敬,放肆!”
“没听见圣上的话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架出去,砍了?”
然而同样这时,正当他王老爷头昏脑涨骂得正起劲,感觉还发挥超常……
那屏风后,居然并没如他所料,立马发狂一般冲出来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相反,只听得“噗嗤”一声娇笑。可笑声中,似乎又隐约带着些抽泣味道。
然后,又化作一片寂静!
不知多久,才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
依然动听而又平缓,居然也不恼怒,“王郡公骂够了吗?”
“这番骂人之言,可比你那讨伐朕的檄文中,恶毒狠辣多了!而且听着,诸多还是朕从未听闻过的言辞!”
“怎么?难不成王郡公之前,也用这些恶毒话语,骂过哪位其他女子?”
王修怒气不消,压根就不想接茬。
讥诮冷笑,“是又如何?老子还有更恶毒的,狗皇帝,你想不想听听?”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只听得那女子,又沉吟道,“听就不必了……”
“还有,朕得纠正一点,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确没错!”
“但是王郡公别忘了,你不是使臣,是俘虏……”
顿了顿,又朝冲进来的那几个禁军一声吩咐,“行了,都退下吧!”
声音依然极具威严之气,“王郡公是朕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怎能这么轻易就砍了呢?就算要砍,也得找个黄道吉日,用来祭我庆国军旗不是?”
“另外,给王郡公赐座!”
于是乎,王老爷便彻底愣住了!
这特么到底又什么情况?
到底砍还是不砍,能不能给句痛快话?这样搞,老子脑袋还没掉,人先被搞疯了!
这女暴君怕真是有点神经病吧!喜欢玩刺激是吧?
难不成,跟她那什么堂妹一样,有受虐倾向?被老子一顿臭骂,反倒骂得身心愉悦了?
这庆国皇室的女子,都什么恶趣味?
却也只得讪讪在刚送上来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随即,却又听得那屏风后,女子声音传来,“素闻王郡公,乃是康国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胸有丘壑与谋略,临州的新政变革更令朕耳目一新!”
“只是不知,王郡公可已猜到,此次两国作战,朕为何会对郸城围而不攻?”
鬼门关走了一遭,王老爷脸色依然难看得厉害。
一声冷笑,“怎么?女皇是想在我这个康国俘虏面前,炫耀炫耀自己的军事才能?”
可出乎意料,紧跟着,倒是几分玩味,“没关系,算算时间,一切也应该快结束了!”
“本郡公给你说叨说叨,也没关系!这次落在你手里,算老子认栽,千算万算没算计过你,小命多半也保不住了!”
“但临死之前,能亲眼看看堂堂庆国女帝,兵败如山倒,被气得发癫发狂,岂不也人生一大乐趣?”
短暂沉默,才一字一顿牙缝中挤出一句,“你之所以对郸城围而不攻,只是因为……”
“你真正要的,不是郸城之地,而是居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