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京城。
郑卓今日心情非常不错。
才刚年满四十,却早在两年前,便已坐上了吏部右侍郎的位置,官属从四品。
这在整个大康朝廷,都已算最年轻的四品以上官员了。
更加难得的,吏部掌管着全国官员的任命调动以及考核,也绝对是朝中最令人眼红的实权部门。
前程自然一片大好!
当然这一切,自是离不开当朝右丞相曹牧曹公的栽培提拔!
但做官嘛,本来就是如此……最重要的不是政绩,而是站对阵营。
这是他早在二十来岁,刚踏入仕途时,就深信不疑的道理!
就像那郑明礼,倒是极有才干,又两袖清风,离京出任临州太守五年,更是政绩卓着。
但那又如何?
就因为自命清高,哪怕放着有个堂妹为宫中昭仪,却偏偏就是不爱在朝中走动……
结果一直熬到今年,才勉强被升为户部左侍郎,官阶也就仅比他高一级而已。
而真正让他郑卓心情愉悦,却还是眼下,大康与北方庆国的这场战事!
如今,虎牢关失守,太子以及七万多将士被困郸城。
而居屿关前线,两军又一直对峙胶着,迟迟没有突破。
郸城之地若失,不仅北方几大州府皆为鱼肉,京畿都岌岌可危。
因此,如今不仅北方州府南下逃荒的难民不少,甚至京城都人心惶惶。
但说实话,哪怕他郑卓身为当朝大员,朝堂上也必须表现得忧心忡忡,再没事愤怒愤慨骂上两句虎狼庆国欺人太甚……
可内心对大康能否挺过这场危难,他并不关心!
甚至相反,反倒更隐隐希望朝廷战事失利,郸城之地失守!
倒不是他资敌叛国,而是非常清楚,若真到了那一步,哪怕大康自立国还从未有过先例,却也只能选择求和投降,割地赔款!
否则,大康只能迁都南下,偏安一屿。
到时候,再多花些精力和钱财狠狠煽动一下民意,再配合曹公门下其他同僚一起向皇帝施压……
前几天他在朝会上提出的,将那齐州郡公削爵为民,交由庆国处置,来换取和平,换取谈判的筹码……就真的要实现了!
毕竟,纵然那小儿与太子交情颇深,纵然深得皇帝喜爱。
可那又如何?
古往今来换做任何一位帝王,在江山社稷与皇权国祚面前,区区一个郡公,算得了什么?
其实吧……
他郑卓与那王修小儿,根本连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仇什么怨!
可没办法啊,谁让那小儿,当初那么不长眼,狠狠地得罪了左侍郎吴正德?
更因为一顿操作将昔日临州判司徐敬之,弄进了大狱,因此受右丞相曹公所不喜。
曹公与上司吴正德不喜欢的人,他自然得不遗余力去对付,况且吴正德还是曹公的得意门生。
能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一举置于死地,自然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曹公心中大悦,再操作一下,他还不得快速再往上爬一爬?
甚至一举成为曹公真正的心腹,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眼下,兵部与户部正不惜一切代价,征兆兵士准备驰援郸城,他是根本不会相信,那能有什么效果,就能扭转战局的!
况且,还听说,几天过去了,征兵进展极其缓慢艰难。
所以,这让他如何不心花怒放?
因此,大清早起来,只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连早膳都特意就着小菜多喝了两杯酒。
然而当他在去年刚纳进门那年轻乖巧小妾的服侍下,神清气爽走出府门,正要坐上官轿前往吏部衙门当值,却不由得猛地一滞。
只见此时,大门口正前方,正停着一辆华丽精致马车。
京城中混这么多年,一眼便能看出,马车的建制规格极高,尊贵得吓人的那种!
而马车前方,正优雅款款站着一个女子!
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蛋圆润白皙,身段丰韵却不显丝毫赘肉。
着一身淡黄色锦衣,领口绣黑色蛟龙,正面带金丝牡丹凤凰纹浣花图案,头戴朱钗,腰系流苏!
就这么安静站着,端庄而又典雅。
可浑身上下,那种身居高位的威严气势与强大气场,却让人心中生畏不敢直视。
这也就罢了,更令他郑卓捉摸不透的,却是女子,只是面无表情望着他。
可不知为何,目光之中,总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如同置身冰窟。
更匪夷所思的,女子身后,尚且还整整齐齐站着近二十人。
与宫中禁军侍卫或是沙场杀敌的将士截然不同,身着清一色特制的黑铁盔甲,腰挎长刀。
一个个面色冷酷,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又总给人一种狰狞甚至肃杀阴森的气息。
这群人的身份,他倒是已猜到。
皇城典昭司的人!
可这典昭司,却根本与朝廷建制中诸如大理寺鸿胪寺,或者京兆尹衙门下属各司衙门截然不同!
设立于圣武皇帝时期,向来由皇帝亲自掌管。
职责除了监察百官,更重要的,却根本就是为皇帝搜集一些情报,或者处理一些诸如民变或朝臣谋逆的大案要案!
说实话,这才是真正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至少传言,被抓紧典昭司的人,就没有能竖着离开的!
郑卓顿时便有些懵了,完全摸不清状况!
就算自己这两年,在地方官员考核与提拔任命方面,手脚不干净,收了些不该收的,大不了也是大理寺衙门处理,还不至于让堂堂皇城典昭司出面吧!
至于为首那女子,虽从未见过,也同样瞬间便已猜了出来。
毕竟,放眼整个大康朝,有几人有资格,胆敢穿着这样一身服饰?
尽管满心疑惑,却也只能战战兢兢走上前去。
毕恭毕敬施礼,颤颤巍巍,“臣,吏部右侍郎郑卓,拜见长公主殿下!”
可话音未落,接下来的情形,却瞬间惊呆了。
只见女子,依然面无表情,可目光说不出的刺骨寒冷。
可那般毫无征兆,反手便是一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啪!”一声脆响!
直抽得他郑卓步履踉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紧随其后,耳边才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初十的大朝会上,就是你,向圣上谏言,将齐州郡公削爵为民,然后交给庆国处置,来换取庆国的信任,换取休战谈判的?”
“这一耳光,是本公主替他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