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两个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师兄,都蓦然红了眼眶。
他们那惊才绝艳的小叔公啊!
便是没有记忆,他们也在师傅师叔的话语中得知,小叔公是药王谷建宗立派以来,最天资聪颖的天才。
全身断骨,三月续借,六月痊愈,此后一生,再无后遗。
如此惊艳绝伦的医术,葬送在一个狼子野心的恶贼手中。
从此以后,药王谷再没出过这般厉害的回春手。
四师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差点儿喷薄而发的情绪。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老不死。
沈今安只看一眼四师兄的反应,便确定了这个死老头子曾经做下罪孽的事实。
幸好蒋家父子的心神都在那伤口上,不曾发现四师兄的异常。
不然,凭借这对父子的钻营心思,未见察觉不到。
沈今安让二师兄粗粗给他包扎好流血的左眼,师兄妹二人就拿着那根银针去找白清明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走了?我父亲的伤口还没处理呢!”
二师兄憨憨笑道:“无碍,无碍,我来包扎也是一样的。”
白清明就在隔壁,接到那根银针,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蒋家父子离开封府的时候,出门看了一眼。
曾经勉强算得上玉树临风的蒋老爷子,如今也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干巴瓤子了。
他曾信誓旦旦的认为,那毁他师门,杀他同门的恶贼便是化成灰,他也会认得。
可现实却是,不过匆匆几十年,他就已经认不出仇人的长相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根只能用药王谷独门秘法才能取出的银针,或许是小师叔怕他们忘了仇人,才在临死前奋力射出去的吧!
不管他当时是如何想的,这根银针到底成了他们确认仇人的最有力证据。
“师傅,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啊?”
二师兄憨憨问道。
三师兄:“那老东西恩将仇报,毁了我们师门,还想白嫖小师妹的医术,妄想重见光明,安享晚年?!我看,咱们就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接杀进蒋家,把他们全家都灭了拉倒!”
六师兄:“没错!我们药王谷一千多口的命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他血债血偿,一个都不留!”
也别怪他们残忍。
当初蒋老头子带着那些黑衣人杀进药王谷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给他们药王谷留活路呢?
他们有幸留下来的活口,都是先辈拼死保下来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才是人生准则!
四师兄略一停顿,沉吟道:“那姓蒋的一家,到底是朝廷命官。听老五说,他们在太医院的地位还挺高。若皇城脚下,发生这么大的灭门惨案,不仅药王谷会受到朝廷缉拿。便是小师妹,也会受到牵连。”
提到沈今安,众师兄被仇恨冲上头的脑子,略微清醒了一些。
六师兄眼眶通红,忍不住愤愤:“他们一家子如今得到的地位,还是踩着我们药王谷的尸山血海得来的。我调查过他们给人开的方子,好多都是药典里面原模原样的,连改都没有改!这样的偷鸡摸狗的虚伪鼠辈,凭甚还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得到荣誉和尊崇?”
六师兄所说,也是众人都不甘的地方。
他们原先也不是没想过,仇人或许跟朝廷有关。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亦有朝廷的法则。
若单是江湖斗争,他们直接打上门去便是。
可如今,这朝廷命官不仅就在天子脚下,他们这些江湖草莽,亦有了软肋。
若叫复仇的事情牵连了他们珍之重之的小师妹,就多少有些得不偿失了。
白清明沉默半晌,看向沈今安,“安儿,这事你怎么看?”
沈今安抿了抿唇,道:“他们蒋家宁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也要偷了药典以求功名利禄,想来,这一家人多是沽名钓誉,追名逐利之徒。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自然是要毁了他最看重的东西。既然他们这般在乎名利地位,何妨不在这一方面下手?”
三师兄头疼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迷茫道:“那……这要怎么做啊?”
五师兄的扇子轻轻敲了敲三师兄的脑袋,“笨啊,三哥,咱们上面可是有人的,自己又有本事。让封小三安排一下,这不就妥妥地能进太医院了。”
六师兄的眼睛一亮,“对啊,咱们进了太医院,还怕这医术赶不上那几个偷人技术的半桶水吗?定要把他们狠狠踩下马!”
四师兄看着天真幼稚的小师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据他所知,那蒋家老头偷走的医学典籍只有上半部,下半部在当年的打斗中被师傅撕毁了。
而药王谷最核心的药典也被先辈们带走了,如今保留在新的药王谷。
医学是严谨的学问,中医更讲究一人一方,千人千方。
那姓蒋的短期内或许可以靠着药王谷的典学步步高升,但长期下来,他不信没有一点漏洞。
给王孙贵族看诊的太医院院正,若是医术出了问题……
四师兄眯了眯眼睛,已经预想到了之后可能要发生的九十九步。
师兄妹们一起讨论的时候,白清明并没有说话。
只是在晚上接风宴过后,跟封澈说了一会儿话。
没过几天,封澈便安排了二师兄和四师兄进太医院。
二师兄性子憨实谨慎,四师兄腹黑多辨,安排他们进太医院,再合适不过。
御书房中,才送走了大孙子的老皇帝摸着下巴,美滋滋道:“这臭小子终于知道上进了,朕还以为他就想这么一直在京郊大营猫着呢!”
王福公公笑的一脸谄媚:“皇孙殿下是陛下的嫡子嫡孙,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天资聪颖。就是不在朝堂之上,定然也是心有谋算的。”
皇上就喜欢别人夸他孙子聪明。
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亲近之人,几乎无人不知。
太子一脉继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般情况下,身边人越夸他看好的继承人,他越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