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明媚,是个赏花的好日子。
可沈南意却觉得疲惫,因为太热了,还要对付这些坠入爱河,充满嫉妒心,压根就不知道她每晚在受什么苦的女人的报复。
但说实话,刚才那个她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她真的有点生气。
就在刚才,徐昭仪指控桃桃偷了她的白玉桃花簪,与桃桃一同跪在那儿的还有两名徐昭仪的贴身宫女。
桃桃性格开朗,胆子却小。
看着她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眼眶泛红,一股烦躁的情绪不停在沈南意的心中升起。
她唇角平直,琉璃般的瞳孔中浮现了几分暗色,拇指不自觉地扣着食指。
倘若熟悉沈南意的人瞧见便会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而与此同时,御花园隔壁的观月阁二楼,两名男子正瞧向这边。
其中,身穿白衣,嘴角噙着温润笑意的男子挑眉道:“怎么办,你最近宠爱的妃子现在被刁难了。”
陆允锦斜睨他一眼,然后便将视线落在沈南意的身上,墨瞳闪过一丝光芒,缓缓道:“她不是那种会被轻易欺负的人。”
胆子可大了,骂他的时候一点都不嘴软。
可分明是这么想的,剑眉依旧微微蹙着。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好笑地挥扇挡住唇角扩大的笑意。
徐昭仪缓缓从座位上缓缓走出,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嫔妾知道一只簪子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但犯事的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嫔妾不敢随意惩戒,所以还是决定告知您,来做个公道。”
太后看了眼沈南意,转动了下手中的佛珠,颔首,“可以。”
等太后开了口,众人才敢看向沈南意,没想到这赏花刚开始,就接连两出戏啊。
沈南意“嘶”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徐昭仪,“或许,徐昭仪你是属蜂窝煤的吗?”
徐昭仪一怔,“不,嫔妾属鸡。”
“噗——”
观月阁的几人皆武功高强,听力异于常人,听见这话,白衣男子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你......你的嫔妃还挺蠢,回答得这么认真啊。”
陆允锦沉默无语,白衣男子见状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而后又看向凉亭处。
“哦~”沈南意摆了摆食指,“不,我看你就是属蜂窝煤的,心眼这么多。”
徐昭仪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脸色一沉,刚准备开口就被沈南意堵住。
她寒声道:“你想说本宫准备仗势欺人就直接点,何必拐弯抹角,何况你都已经押着本宫的贴身侍女来告状了,可见也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还说那些做什么呢。”
惠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沈南意,确定了这疯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她端起茶杯战术性抿一口,心里很是担忧徐昭仪对付不了沈南意,还拉她下水。
可座下的左相夫人却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而徐昭仪也冷哼道:“贵妃娘娘说这些难道是想将此事遮掩过去吗。”
沈南意疑惑,“此事?什么事?”
徐昭仪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不爽,她咬牙道:“嫔妾方才说了,娘娘的贴身宫女偷了嫔妾的白玉桃花簪。”
“啊......”沈南意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本宫忘记了,那本宫可问问,人证在哪里,物证又在哪里?”
她分明笑着,可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看了令人身后莫名升起一股子寒意,不由自主觉得恐怖。
不,惠妃娘娘说了,沈南意就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一定是她的错觉。
徐昭仪稳了稳心神,“认证便是我的两名贴身宫女,物证便是这支白玉桃花簪。”
沈南意点点头,看向桃桃,给予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向另外俩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名唤青儿。”
“奴婢名唤红儿。”
沈南意挑眉,“红配绿?赛狗屁?”
众人脸色一变,这贵妃娘娘怎么出口成脏啊,太后也不管管!
她们欣欣然地看向太后,好的,她老人家没有一点反应。
因为她老人家在心底默默念一句:这话还挺押韵。
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并不想管。
可以说,她今天就是站在沈南意这边的。
且不说其父母是她和丈夫的救命恩人,她偏爱她,就说现在她的儿子只宠了这一人啊!
开玩笑,事关皇家子嗣,这些什么狗啊屁啊的,都是那芝麻大点儿的事。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徐昭仪本就被沈南意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此刻听见她侮辱自己的贴身宫女,瞬间感觉她也在侮辱自己,她面色沉沉道:“贵妃娘娘究竟什么意思,是真打算包庇您的宫女吗,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本宫怎么会包庇呢,本宫不是那种人。”比起她的气愤,沈南意游刃有余,她红唇微微勾起,“因为本宫觉得,本宫的桃桃根本就不会做出那种事。”
徐昭仪眉眼间变得阴沉,“那娘娘的意思是嫔妾的宫女说谎吗?”
“诶。”沈南意悠悠道:“本宫可没有这么说啊,是徐昭仪你自己说的。”
刹那间,徐昭仪面色惨白,她攥紧拳头,还想说什么再一次被沈南意精准打断,“好了,本宫知道,只有本宫相信是没有用的,要服众,毕竟......这人证和物证都在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南意阴阳怪气含着满满的讽刺。
对上那双冰冷的狐狸眼,徐昭仪心中一震,仿佛所思所想被看得一清二楚,她咽了咽唾沫努力保持镇定。
沈南意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红青两名宫女,寒声道:“你们是亲眼看见桃桃偷簪子的?”
俩人点点头,红儿铿锵有力道:“正是,今日奴婢和青儿本想去修缮阁领取昭仪的白玉桃花簪,却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在那里找什么,然后将白玉桃花簪偷偷拿走。”
在千机王朝,开国皇帝为了节俭宫中用度,特意设立了修缮阁,修缮能修缮的物品,以用具为主,但收拾这些唯有的。
“奴婢没有!”桃桃红着眼眶着急道:“奴婢也是去拿白玉桃花簪的!”
沈南意沉声道:“听见了吗,她说也是去拿簪子的。”
众人:“......”
她说是就是啊,你这简直不要太偏心。
徐昭仪愤怒道:“贵妃娘娘您也有这样一只白玉桃花簪吗?”
不可能的,她买通了沈南意宫中的婢女,沈南意的那些首饰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一只簪子。
沈南意摇摇头,“本宫没有。”
徐昭仪冷笑一声,“那......”
但沈南意却在下一秒不紧不慢道:“可是本宫的桃桃,她有这样一支。”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白玉桃花簪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所制作而成,何等贵重,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除非是沈南意送给她的,可这女人有这么大方?
徐昭仪也是这么想的,她心中慌了一瞬过后,连忙道:“桃桃一宫女,怎么可能有这样贵重的簪子!”
“怎么不可能了?”沈南意轻笑一声,“徐昭仪莫不是忘了,本宫的爹娘是谁?”
说到这,沈南意雄赳赳气昂昂地抬了抬下巴,“他们是千机王朝的首富,本宫出生锦州沈家,这白玉桃花簪的确贵重,但本宫大方,有的是钱,这样的簪子简直多到没地方放,送一两个给本宫的好桃桃,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她就差把[我有钱,我不差钱]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徐昭仪哽住,心里十分不爽,这女人在骄傲什么?
不就是商贾之女吗!
但她此刻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十分憋屈地应道:“没有问题。”
“对吧。”沈南意仿佛哥两儿好的语气笑道:“你说,本宫有的是簪子,况且本宫的婢女偷本宫的东西更方便吧,加上本宫向来不管这些首饰,多了少了,她就算拿走几个,本宫也不知道。
徐昭仪,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种小偷,花费更大的力气去偷一件平时就能够轻易偷到的东西吗?”
“哇......”她惊讶地感叹,“那她也太蠢了吧,桃桃虽然笨,但也不会那么笨的。”
跪在下面的桃桃委屈又无辜:“......”
娘娘,你真的是在帮我说话吗?
她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听着沈南意字里行间全部都是炫耀的语气,徐昭仪简直要气炸了,她不甘道:“那又如何,虽然贵妃您送了这宫女一只白玉桃花簪,但您怎么就能确定她不会起贪念再偷一只,她们身为奴婢,身份低贱,总是不满足的,想多拿点值钱的东西傍身,这也很正常。”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反应,但宫女们心中都有不爽。
观月阁上的白衣男子讽刺道:“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去后宫咯。”
陆允锦目光淡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回答。
沈南意更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徐昭仪,悦耳的嗓音此刻充满了寒冷,“徐昭仪的意思是,因为身份低贱,所以就可能做那肮脏事吗?”
被沈南意注视着,徐昭仪只感觉仿佛一阵寒风刺骨,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那些人身份低贱,本来就脏得很,她哪里说错了。
她梗着脖子强撑道:“嫔妾不觉得说错了什么!”
沈南意冷笑一声,“的确,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毕竟现实就是如此,主子和下人,上司和下属,一方听从其中一方,但这并不代表,身份低的人就一定会做坏事,因为......人性的恶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吗,徐昭仪敢说身居高位者不曾犯过错,那那些贪官污吏又从何处来,他们难道不是徐昭仪口中高贵的人吗。
所以啊,是个人都会犯错,所以徐昭仪还请收回那句话,桃桃是本宫的宫女,更是本宫的朋友,她不会因为身份低就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又不是石头,思想还这么顽固做什么。”
沈南意知道,这个时代人人就是不平等的,哪怕在她那个时代,也是如此,公平两个字太难了。
所以她不想说什么人人平等,但如果说站在低位的人就一定是坏人,是肮脏不堪的,她无法接受。
因为曾经,她也曾经历过那些苦,也在底层摸爬滚打,风餐露宿。
可她也不曾偷,不曾抢。
可她听到过和徐昭仪相同观点的话,所以她觉得可笑。
沈南意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带着几分娇媚,可她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仿佛润进了众人的心里。
观月阁上,晋阳侯挥扇笑道:“这贵妃娘娘当真有趣啊,我也突然很感兴趣了。”
陆允锦瞧着她所在的方向,瞳孔幽深,心湖似被微风拂过,泛起了阵阵涟漪。
晋阳侯看他这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而凉亭之中,徐昭仪气得牙痒痒。
居然骂她是石头!
这贱女人!
一名女官缓缓走来,“参见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瞧见她,太后如何不知道沈南意打的什么主意,“听闻徐昭仪在你那儿修了一支白玉桃花簪,可有印象?”
此言一出,徐昭仪的表情更加难看了,惠妃也是蹙了蹙眉,深知这仓促的一局她们输了。
但她疑惑地看着沈南意,早有应对之法,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而是拖了这么久?
她到底在想什么。
惠妃看了眼沈南意,见她笑盈盈的,心中一股恶气横生,她咬了咬银牙,眼底闪过几分嫉恨。
听完太后的话,女官恭敬道:“是,奴婢方才查阅过登记簿,徐昭仪在三天前送来了一支白玉桃花簪,簪子中间断了一处。”
太后缓缓道:“那贵妃的宫女可曾也送了一支白玉桃花簪过去修补?”
女官颔首,“是,因着簪子断了两处,一处是簪首,一处是簪尾,她在一月前便将簪子送来了。”
太后点点头,“行了,下去吧。”
女官弯腰行礼,“是。”
沈南意同太后对视一眼看向徐昭仪,“听见了吗,桃桃也曾送白玉桃花簪过去。”
“桃桃。”她沉声道:“将你的簪子拿上来给太后娘娘看看,是否断了两处。”
“是。”桃桃将簪子拿出来弯腰呈给太后,果然,断裂两处,虽然修补过,但依旧能看得出来。
太后不紧不慢道:“拿去给其他妃嫔和夫人瞧瞧。”
桃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是。”
惠妃连看都不想看那簪子,而其他人看了过后也都心里明白,这簪子,不是徐昭仪那一支。
看完,桃桃本还想回去跪着,却被沈南意轻声道:“跪什么,你有没错,不必跪。”
她笑眯眯地看向徐昭仪,“你说是不是?”
徐昭仪浑身一颤,脸上没有一丝月色,张了张嘴道:“是。”
沈南意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一口,说这么久,她都渴了。
然后笑道:“行了,现在真相大白,那你道歉吧。”
“什......”仿佛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徐昭仪觉得恶心又不可置信,“道......道歉,和......和这个婢女?”
“怎么。”沈南意眼眸微眯,“你冤枉了本宫的人,甚至对她进行言语侮辱,在开始的时候不由分说还对本宫步步紧逼,现在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你错了,难道你不需要道歉吗!还是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故意往本宫的人身上泼脏水?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
沈南意一字一句都带着怒火与质问,徐昭仪被问的心中发虚,听到最后一句下意识便否认。
她慌张道:“嫔妾绝没有故意的想法,还请贵妃口下留情,不要冤枉了嫔妾。”
“不行。”
沈南意直接了当。
徐昭仪又愣住了,太后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南意微笑道:“不行,我说了,你刚才也冤枉了本宫的人,现在本宫冤枉你怎么了,知道难受了,赶紧给本宫的人道歉,否则本宫真的难免不多想,你是不是在针对本宫了。”
如果一开始便让修缮阁女官出来对质拿,如何能体现出徐昭仪的胡搅蛮缠紧抓着她和她的人不放。
一旦事发,她必定会舍弃两名宫女,随意说这是误会,那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可欺负了她的人,怎么能这么简单的便解决!
沈南意心底冷哼,开玩笑,她可是护短女!
“看来徐昭仪不愿意。”沈南意又逼近一步,她突然起身,面朝太后跪下,可怜兮兮道:“请太后为臣妾做主,臣妾知道,臣妾来自民间,是商贾之女,在徐昭仪眼中定是看不起臣妾的,都是臣妾没用,臣妾德不配位,不能让妹妹们信服呜呜呜呜呜。”
所有人:“......”
真的好假。
太后忍着笑,她扶了扶额,蹙眉道:“说什么胡话,赶紧起来,你是本宫带进宫的,谁敢看不起你!”
沈南意委屈巴巴抬头,认认真真回答,“徐昭仪啊。”
徐昭仪:!!!
她要弄死这个女人!!!
太后嘴角抽了一下,她忍得有点辛苦。
而后她看向徐昭仪,沉声道:“可有此事。”
徐昭仪连忙跪下,哆哆嗦嗦道:“嫔妾不敢!”
沈南意蹙眉道:“那你还不道歉,简直大胆!”
众人:“......”
好一个狗仗人势。
沈狗仗人势·南意抬了抬下巴,她抱大腿她骄傲。
最后,徐昭仪只能咬牙切齿,不甘心地朝桃桃道:“对不起。”
沈南意不满道:“用点心,要发自内心的道歉,桃桃才能原谅你,是不是桃桃。”
桃桃哆哆嗦嗦,内心流泪:“......”
娘娘啊,求你别说话了,桃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