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琊山,摘星狐族禁地——玉牙关。
摘星狐族乃是上古雪神一脉的分支,有着占卜算卦、逆天改命之势。
随着诸神陨落,有着神血血脉的妖兽也纷纷灭了踪迹。如今妖兽界,只有摘星狐族一脉神血最为精纯,本事逆天。
但也正因如此,被天下妖兽忌惮,恨不得摘星狐族一脉死绝了才好。
狐可生九尾,每尾又可幻化一命,共生九命。
若是摘星狐族不搬上雪琊山,只要诞下幼狐,定会被人强掳劫杀,万万不可能任由幼狐日后生出九尾来。
昔日摘星狐族也同其他妖兽族群一样,生活在平原之上。随着年幼小狐无缘无故失踪的越来越多,摘星狐族渐渐明白了...这平原之上容不得他们栖身,要是想长居在此,得来的下场便只有“灭族”二字。
花族先组长一怒之下,率领仅剩的众百族人回到旧巢——雪琊山。
未曾想,这雪琊山竟被当时四国齐心下了诅咒。
这诅咒让摘星狐族一脉再难孕育出九尾妖狐,相当于是一个断子绝孙的恶咒。
数万年过去,曾经风光绝代的摘星狐族,如今已是落寞。
玉牙关乃是雪琊山禁地,更是极寒苦恶之地。这地方风雪甚大,人烟罕见,是个炼制仙药防他人劫去的好地方。
“轰——”重撞闷响让整个山谷荡漾起那声音,接着天玄紫雷劈下,将一座山峦劈裂出深深缝隙。
山洞中,男子飞身掠空,用脊背接下了那一道天玄紫雷,护住了刚从丹炉腾升而起的化形丹。
血花从他身上炸开,将那雪纹玉衣一瞬浸湿透,染上红。
花芜倒在血泊之中,好似浑身力气都被天玄紫雷抽走一般,只有一手握紧了拳头,死死攥住。
那是他家小兔子最想要的东西...
“在里面,那孽畜就在山里头藏着呢。”
“拽住他!他定是偷了我们摘星族的什么宝物!”
“在这儿,我瞧见他了——”
花芜咬着牙,将掌心里的东西藏入纳戒之中,缓缓扶墙站了起来。
雾犽迈步进来,他闻见那丹炉药香浓郁,还有狐尾的血腥之气,当下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雾犽扬手朝着花芜一挥,便是让花芜显露真身。
赤狐满身是血,那本该招摇明艳的九尾,如今便只剩下了一尾...
雾犽大笑,“花芜啊花芜,难怪你那晚跟我打听化形丹的事情,原来是对南魇小兔子动了心,真肯自断八尾为那兔子炼制化形丹!”
八尾断去,就如活生生断了八节骨头,其痛苦难以想象,更难以忍受。
听此,一众狐族小辈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花芜,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这可是他们年轻一辈之中唯一的九尾妖狐了,虽血脉不是纯粹的摘星狐族,可天赋异禀,着实让人羡慕。
“花芜自断八尾,已对父君没有威胁,难不成父君当真要对花芜赶尽杀绝?”只剩一条火红赤尾的狐狸踉跄站起身来,眼中斗志不减,杀戮凝重。
雾犽看得出来,这花芜是抱着不要命的打算在同自己僵持。他要真想杀了花芜,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机会,可也难说他自己会受个什么重伤...
花芜说得没错。如今的他,确实对自己已经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雾犽侧了头,朝着身后二人交代,“还不去给花芜君看伤。”
“不用了...”花芜咳了两声,提防盯着雾犽,“父君有话便可直说,试探来、试探去的也叫人心累。”
“好!”雾犽笑笑,直接开门见山,“本君清楚,那化形丹已经炼制成功了。而你,也是想尽快交到南魇小兔子的手上去。”
花芜一言不发,静等雾犽后话。
“花芜,若你还是曾经九尾的能耐,本君兴许同你谈论此事还会忌惮一二。可现在,呵呵...苍狼太子对我雪琊山下了聘,说是想要求娶你为太子侧夫。”
“休想!”
“休想?此事族长已是决定了的,一直未告诉你,是舍不得把族中年轻一辈里唯一一条九尾狐给外嫁出去。只是如今你九尾断去八尾,修为耗尽,只剩一张皮囊可用罢了。”雾犽又道,“景钰太子已是同意,若你肯嫁她为侧夫,待她日后登基,会联手其他三国女君一同破除我摘星狐族的诅咒。”
用一个断了八尾的残狐换来族中日后千秋万代的幸福。花芜太清楚不过,依他母君那权衡利弊的城府和心性,这买卖定会同苍狼太子做的。
“若你执意不嫁...也可!”雾犽走到花芜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眼那血淋淋的狐尾,低声狞笑,“你若不嫁,不仅这化形丹给不了那小兔子,甚至今后更别想去见那小兔子一面。”
花芜攥紧利爪,压下要将眼前人撕碎的冲动。
不能把小兔子想要的东西给她,今后也再不能同她相见...
他还没同她写信。
他还没同她带些好吃的萝卜。
他还没给她摸一下自己的尾巴。
她还在...等他回家!
他不能死在这里!
即便真的要死,也要将答应过她的事情通通兑现了,也要再好好瞧她最后一眼的...
“好...”
“我嫁。”
...
南魇在妖兽四国之中的实力算不上最弱,当然也称不上最强的。
女君立皇夫,这算是一国重事。搁在曾经的南魇女君身上,像是立皇夫这般事情,三国皆会派使臣来贺,断然不会不闻不问的。
只是放在如今,只见贺礼,未见使臣。
姜菀岂会不知那三国是给自己下马威,瞧不起她是个区区残兽。
等花芜将化形丹给带回来,她就算是冒死,也要把那化形丹早些服下彻底化形。
“女君——”旁边小太监上前唤了姜菀一声。
大殿吵闹,尽是文武百官们的觥筹交错,谈笑风声。
姜菀今日被灌了不少酒,要不是银宝不停给她递解酒茶,估摸她现在都已经睡趴下了。
小太监又唤了一声。
“何事?”
“苍狼国太子殿下到了。”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大将军长厌撂下酒杯,气哼哼,“这苍狼太子欺人太甚!分明就是不将我南魇女君放在眼里——”
随即有人附和,“虽说那苍狼国是四国之中实力最为鼎盛的,可也不能来恭贺我南魇女君新婚吉日就如此懈怠懒散啊。”
“这宴席都要结束了才来,分明是打我南魇的脸面!”
姜菀被吵得脑瓜子疼。
她有些羡慕景召能早早回寝宫先休息,不用应付这些琐事。
正欲出声让群臣静下,忽闻殿外传来一道女子飒爽的笑声。
景钰跨步入殿,挺身站在玉阶下,随意行了一礼,“苍狼太子景钰,见过南魇女君。”
姜菀眯起眸子,略是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
这便是景召的杀父仇人之女。
景钰的相貌多半是随了苍狼女君,生得魁梧健壮,比普通男子的身躯还要强劲不少。
姜菀起身,淡声轻笑,将那女君风姿同威仪拿捏的恰到好处,“太子殿下既是来了,还请入宴赏光。赐座——”
景钰自也没想到这残兽兔子说话还挺有几分女君的气势。她还想着那小兔子瞧上自己一眼,都要险些吓了半死呢。
初次交锋没能把气势压过去,这也让景钰有些心情不爽。
她未入席,倒是把身子往后转了一半,扬声怒喝,“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进殿伺候本太子!”
呦?
这太子殿下还带了人来?
听闻苍狼女君喜爱搜罗男色,宫中除有太子夫,更有侍夫无数,歌妓上千。
既然是这位太子殿下带来的人,那姿容模样定是上乘极品,倾城国色。
众人目不转睛地瞧,瞧着瞧着,脸色各异。
那...那走进来的人不正是他们南魇的国师么?
姜菀不由自主攥紧了裙角。
不知是他瘦了,还是那衣衫单薄,姜菀觉得花芜走进大殿的步履有些漂浮不稳。
景钰很是满意殿上这些百官群臣目瞪口呆的模样,“本太子本能早些抵达南魇皇都的,不过路上去了一趟摘星狐族向花国师下侧夫聘礼,这就耽搁些了几日,没能赶上好时候,还望女君莫怪。”
怪?
姜菀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抢她的人?这景钰太子是不是知晓天凉了,自己还缺一条狼毛毯子!
“臣花芜...咳咳咳——”花芜刚启唇动声,便忍不住咳起来,脸色也跟着苍白几分。
站在他跟前的景钰很是嫌弃挪开几步,最后干脆自己先进了席位,把咳得狼狈的花芜一人撂在原地,“真是晦气!本以为是个多貌美的天仙,没想到是个病秧子!”
花芜止住咳,笑而不语。
姜菀急步下了玉阶,抬手扶住花芜,“国师是朕的师父,亲赐席位,就设在朕身旁。”
景钰,“女君,这怕是不合规矩。”
“不合什么规矩?”
“他...他是本殿的人!”
“敢问殿下,您可是已同我南魇国师行了嫁娶之礼?”
“还没回到苍狼,自然未曾行礼。”
“那便还不可称作是殿下的人,而是朕的人!”姜菀牵住花芜的手。
该死。
这狐狸精的手怎么这么凉?
难不成是那景钰太子在路上虐待了他,待他不好?
这般拉小手暧昧的动作落在景钰眼中有些刺目。
一路上,花芜待她冷漠至极,一句话都不曾同她说过,日日咳嗽不停,实属惹人心烦。
她还以为狐族男子都该最会蛊惑人心的,那勾人本领滋味甚妙。但一路瞧下来,这狐狸就跟木头一样。
景钰霸道惯了,纵使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也绝对不能被人触碰一下。
“女君!花国师已同本太子有了婚约——”
“可惜了...这是我南魇,不是你苍狼。”姜菀旁若无人,牵着花芜步步上了玉阶。
她话说得明了。
花芜的婚约,她不认!
“你——”景召气得险些掀桌子。
身旁属下忙朝她使了眼色。
景召压下火气。
她清楚自己此番前来南魇的目的是何,要是在这大殿之上同那残兽闹得不可开交,恐对成大事不利。
“女君说的是。如今是在南魇领地之上,本殿应该多多顾虑花国师的身份。不过几日后国师随本殿回了苍狼,那本殿如何管教,可就同女君毫无干系了。”
姜菀扶着花芜坐下,执酒微抿,遮住了那笑意温柔的唇角。
想把花芜带回苍狼?
不知道这位太子想不想吃鸡屁股。听闻鸡屁股上常见绿青鸡屎,用来糊嘴再好不过。
想走?
那她的狼皮毛毯可该怎么办?
“阿菀...”花芜拽拽姜菀的胳膊。
姜菀甩开手,不理他。
花芜瞧着空荡荡的掌心,眼窝不禁有些酸涩肿胀,“阿菀可是在气花花同她的婚事?”
姜菀,“这有何好生气的?我知晓这并非你的本愿。阿菀生气,是气花花没有把自己给照顾好。你知不知,你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就跟一阵风一样,被人轻轻一挥,恐怕就要骨头散架了。”
她夹了一块儿红糖莲藕给他,还有荷叶酥鸡、百刀秋水鱼、岐山酱鸭...
“花花,什么都不准说,先给我好好吃饭!吃不完,我就把你当萝卜给啃了!”
花芜失笑,“那要是吃完了呢?”
“要是吃完了...哎呀!你话真多,先吃个鸭腿儿!”
说着,姜菀把一个鸭腿儿塞进花芜嘴里。
花芜提防着景召,故此,一路上吃食用水都没碰过一下。
他确实饿了。
这满桌珍馐味道是极香的,却远不及她那些话让他心动。
花芜狼吞虎咽起来。
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能再见她一面,便就是极好的。
姜菀怕他噎着,倒了盏茶递过去,“你别吃那么急,我又不跟你抢。还有啊...”
花芜停下动作瞧她。
“花花,欢迎回家~”
花芜低下头,不知道夹起个什么东西就胡乱塞进嘴里。
原来,眼泪吃起来也是香的啊。
不晓过了多久,花芜渐渐觉得眼前有些发昏,身子也开始无力起来。
他扶着额头晃了几下,后栽进姜菀怀里,不省人事。
“国师累了。来人,扶国师先回房中休息。朕也酒水喝多,出去解手便回。”
花芜被搀扶下,姜菀随之起身朝外面走去。
...
大殿偏僻一隅,三人帮猫着身子藏在一处树下嘀嘀咕咕。
食铁兽抱着一把竹子,郁葱的竹叶遮住了占据他头顶的一兔、一鱼。
“女君真要这般做?”
“自然!且不说她父君杀了小景的父君,光是敢对花花下聘这件事,我可忍不了。这是夺夫之仇啊,夺夫之仇!”姜菀戳戳金宝的脑袋瓜,“宝~天冷了,阿菀姐姐给你做个狼皮毯子可好?”
金宝,“不要不要,金宝热...”
姜菀,“不要也得要!”
银宝,“不要也得要!”
金宝,“...”他还是啃竹子吧,姐姐们都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