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车屁股都还没坐热,杨那里又传来消息,让邵明到指挥帐篷去。
“指挥帐篷是哪一个?”
“呃,营地东侧从右往左数第三个,找门口有两名哨兵的。”
杨回答着,有些抱歉。
“我现在抽不开身,只有你自己去找了。”
穿过火车站来到营地,邵明突然发现杨口中的“东侧从右往左数”这话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
即使十人一间帐篷,车站前从停车场到公路上也有数十个帐篷组成的迷宫——而这些帐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没有训练或者任务的士兵们正在帐篷间穿行,忙碌着自己的事。
这着实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进入帐篷迷宫中,一股浓郁的“体香”扑面而来——即使河流能够解决洗漱的问题,军团里的士兵也不是天天都能洗澡的。
再加上他们每天都要训练或者战斗,出汗肯定是需要解决的难题。
也不知道军医用了什么办法来预防诸如手足口病一类的疾病发生。
也许是因为刚刚简单的“葬礼”,营地中的气氛非常凝重,帐篷间基本听不见什么喧闹的声音。
他穿过一座座军绿色的山峰,和匆忙的士兵擦肩而过。
一些洗好的衣服晾在帐篷或者军车上,让这座临时搭建的营地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看着蹲在帐篷门口搓袜子的年轻面孔,邵明突然很好奇翼骑兵们会不会有等级压迫之类的事情发生。
不过,他几乎没有在营地间看见女性的身影。
好在门口带哨兵的帐篷只有一座,仍然是那两名士兵负责站岗。
看到他们,邵明心里莫名有些亲切。
两名哨兵掀开帐篷帘,示意他进去。
和营地里的安静不同,指挥帐篷里充斥着喧闹的话语声,通信兵们几乎时刻都要和各个哨位保持联系,还要将营部的命令下达,显得格外忙碌。
而军官们则聚在一台投影仪前,研究着这座城市的地形和路网。
指挥所里看上去没有人有空搭理自己,邵明只得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
再加上听不懂波兰语,他只知道教父和几名高级军官正在讨论队伍的部署问题。
看到他进来,教父向他点头示意,嘴里的话却没有停下来。
在忙碌的军人中间,邵明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无所事事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教父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做了最后的部署后,他向几名军官敬了个礼。
军官们回礼,转身离开帐篷,从邵明身边擦肩而过。
教父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向他走来。
“好,现在有两件事。”
教父把手搭在邵明肩上,带着他走到一旁。
“半个小时后卫星会有一个窗口期,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次通讯的机会。”
邵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半年过去,终于能够收到来自家乡的消息,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但另一方面,一种担忧同样笼罩着自己——如果家里所思所爱的人们都已经变成了怪物,那这一路走来还有意义吗?
教父接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第二件事,我听杨汇报你今天想要跟着车队一起进城?”
“对。”
邵明再次点头。
“好,出发时间应该是今天下午,你跟b连2排,中午一点找排长法比奥报到。”
“明白。”
教父问:“还有别的事吗?”
邵明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
“我不知道您是否熟悉里兹和安妮——他们是我们车上的两位……朋友。”
邵明顿了顿。
“他们想留下来,留在营地中。”
教父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惊讶,他拍了拍邵明的肩膀。
“回去告诉他们,不要着急做决定——如果他们想的话,可以到新兵排试两天,看看能不能适应我们的生活。”
教父接着说。
“特别是安妮,我们一般不接受女性加入——并不是因为我们歧视女性,而是因为这是一场战争,死亡和牺牲不应该出现在妇孺老人身上。”
“她一旦选择加入,我们不会因为她是女性的身份而给她任何优待,除了不和男兵住在一起以外,她将会参与完全相同的战斗任务,进行完全相同的训练。”
“在我们这里,只有军人的身份是相同的,只有杀光丧尸的目的是相同的。”
邵明点点头,“我明白了。”
“希望你可以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位。”
教父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松开他的肩膀。
“那半个小时以后到通信车,让杨带你去。”
离开帐篷,邵明的心里却十分忐忑。
他既期待于收到家乡的消息,又害怕得知什么不好的结果——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思考最后的结局。
父母,家人,朋友,他们是否还好,他们能否幸免于难。
在找到里兹和安妮转达教父的话以后,他有些迷茫的看向车厢内的朋友们。
这一路上的艰辛与困难都没有让他放弃,但他却对半个小时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畏惧。
甚至想要放弃。
他本想找冯予笙聊聊,但后者似乎是和山田凉一起到军医那里去了。
直到兰伯特坐到他的面前。
“你看起来有什么心事。”
兰伯特开玩笑一样地说道,他消失的乐观似乎正在重新找回。
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邵明突然开口说。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拜托’这个词吗?”兰伯特严肃起来,往前靠了靠,“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
邵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我想请你帮我去通信车接卫星电话。”
“你不想亲耳听到你……”
兰伯特本来想说“家人的消息”,但这后半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即使自己是个孤儿——虽然这话有点地狱,但他也知道邵明心里肯定不愿听到父母出事的消息。
兰伯特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帮这个忙。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最终,兰伯特站起身。
“你欠我一次。”
他说道。
“作为回报,我希望今天你能和我一起研究一下我的铁轨可以继续铺在车厢里的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