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出来,原本想回家收拾一下,可看现场的协警说,屋里的东西暂时还不能动。
没办法,姐弟俩只能回酒店。
眼瞅着快中午时,罗一的手机响了。
是孙建军打来了,说情况调查的差不多了,让俩人过去看看怎么处理。
当罗一和姜丽丽再次走进福春派出所,里面热闹的跟一锅粥似的。
租房那家老的小的来了好几口人,女人呜呜的哭,其他人在一旁劝。
中介老太太在干打雷不下雨,跟周围人诉说自己多委屈多无辜。
还有一大帮人是罗一家周围的邻居,被当成证人喊过来了解情况。
让罗一有点惊喜的是,他的丈母娘董丽洁也在。
应该是从班上被喊过来的。穿着白大衣,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异常显眼。
虽然表情稍稍有些烦躁,但年轻,精神状态很好,比十几年后阴郁干瘦的模样好看多了。
罗一和姜丽丽上到二楼,早晨做笔录那间屋房门没关,直接敲了敲门进去。
屋里仨人,孙建军、一个做记录的年轻警察,还有一个看着挺朴实,衣裤上沾了不少油漆灰迹的男人。
“来啦,坐吧。”孙建军示意门边的木头长椅。
等罗一和姜丽丽坐下,指着对面的男人说:“你家是他砸的。不过,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儿。咱凭良心讲,不能全怪他。”
“砸我家他还有理啦!”姜丽丽怒视男人。
“我还就有理了……”
“你闭嘴!坐下!”孙建军喝住男人,指着他警告:“没让你开口就别张嘴,记住没?”
男人愤愤的看了姜丽丽一眼,在孙建军的逼视下不吭声了。
“砸你家肯定不对,但事出有因。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随着孙建军的讲述,事情很快清楚了。
赵蓉求陶红跟房客打商量,看看能不能提前退租。事情落到陶红那里,变成通知房客三天内必须搬走。
不止强硬的让人家搬走,还挑了一大堆毛病,什么插座坏了,冰箱不制冷,窗户漏水把墙皮泡了……反正押金和剩下的房租不退。
房客一家肯定不干,不过陶红一推三六五,说她就是个帮忙传话的,房主人在外的,已经把房子卖了,三天后新房主就来收房。
房客一家听到这话,知道跟陶红磨叽没用,只能认倒霉赶紧找房子。
等家搬完了,男主人,就是孙建军对面的那小子,喝了点酒越想越气,拎了把锤子杀回去把能砸的都给砸了。
砸完还不解气,喊来俩懂水暖的朋友,把两间房的暖气连同管道全拆走卖了,多少算是补偿了点损失。
孙建军把事情讲了一遍,皱着眉头说:“你们家里的东西都老旧的不像样了,坏了也正常。
按道理讲,房主负责房屋维修的。人家租客没让你们修就不错了,你们还拿这个当理由扣人家房租和押金……”
“我们没有!”姜丽丽赶紧辩解:“我妈打电话时我就在旁边。她让我舅妈跟房客好好商量,房租该退就退,实在不行再补偿点儿。对了!”
姜丽丽冲罗一伸手:“你把……”
话说到一半,姜丽丽猛地反应过来,她终于知道罗一为什么坚持让陶红写收条了
虽然明白了,姜丽丽也更迷糊了。想不明白罗一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难道他之前回过安市,知道家里被人砸了,还知道为什么被砸?
罗一当然知道了,当年因为房子被砸,暖气也没了,卖房时被买主压价了三千块钱。
而且,陶红办的恶心事还远不止这些。在某一段时间里,罗一甚至都生出了弄死她的心思。
现在老天把合理合法实施报复的机会送到面前,罗一当然不会放过。
“孙警官,您看下这个。”罗一从兜里掏出收条递给孙建军,解释道:“我和我姐是昨晚到的安市,今早去陶红家拿钥匙时,给了她两千六百块钱。
其中一千块是给租客的补偿,二百块是押金,另外一千四是退的租金。收条是陶红写的。”
孙建军和他对面的男人闻言都愣住了,孙学军接过收条快速看了一遍。
轻轻“呵”了一声,摇着头说:“看来你们那个小舅妈,早晨时还不知道房子被砸了。”
“她应该收完房就再没去过。”罗一接话。
孙建军把收条递给对面的男人:“看看吧,人家房主是讲理的。”
男人已经大概听明白了,将信将疑的接过收据一看,气的直骂:“臊娘们,我看她就不是个好物件。”
“你租我家房子几年了?”罗一问。
男人压了压火气,闷声说:“差两个多月就三年了。”
“这三年的房租多少钱?”罗一又问。
男人稍稍回忆了一下:“头一年七千二,二一年涨了二百,今年又涨了一百。”
“不对!”姜丽丽急吼吼的说:“这三年里头两年是六千六,今年涨的六千七。
我就说嘛,就算房子破点也是市区。两间加一起怎么也能租八千呀……”
“你等会。”孙建军喊住姜丽丽:“你是说,你们家拿到的钱,和实收的房租不符是吧?”
“可不是嘛!”姜丽丽快速心算一下:“三年加一起差了两千二呢!”
“还有收条上那两千六,加一起四千八百块钱。”罗一接话,问孙建军:“孙警官,我家房子一共往外租了十年,麻烦你跟中介核对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七年的实租价。”
“这个……”孙建军打量了下罗一,严肃的问:“你是想追究吗?”
“对,我要报案。”罗一点头。
“你可得想好了。不算之前那七年,现在这个数就已经够判的了。”孙建军郑重提醒。
“我知道。”罗一同样严肃。
“那个陶红好像是你小舅妈吧?你确定?” 孙建军再次提醒。
罗一读懂了孙建军的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衣服:“孙警官,您是不是看我穿的不错,觉得不应该为几千块钱大动干戈。”
“哈~”孙建军干笑,算是默认了。
“我这身衣服和鞋,还有兜里的手机,都是前几天我大姑给我买的。我跟她断了很多年联系,今年暑假她才找到我……”
罗一努力平和语气:“您应该不清楚我的情况,我父亲在我七岁时去世了,母亲再婚带我去了滨城。
我母亲没工作,继父就是个普通人,勉强养家。
不怕您笑话,我从去滨城那年开始,直到穿上现在这身衣服之前,穿的用的都是捡继父那边大伯家两个哥哥的。
俩人一个矮一个胖,这些年除了校服,我就没穿过一件合身的衣服,一条合腿的裤子。”
罗一话说到这里,情绪有点失控,但很快控制住了。
深吸一口气,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陶红很清楚,安市这边每年的房租,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的学费,我的生活费,我吃饭的钱。她连这个钱都贪,您说,我还有必要在乎她是不是亲戚吗?”
孙建军哪知道还有这样的隐情呀,长长的叹了口气。
转头对旁边的小警察说:“愣着干嘛?有受害者报案!赶紧的,登记!”